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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出行只为祝寿,来去不过两个月的工夫,若当真令宋青书每十日便寄信回武当,宋远桥与武当的脸面都要丢尽了。宋远桥想也不想地叱道:“胡闹!”说完,自己也笑了起来终是意识到他是过于紧张了。
宋青书却是因为莫声谷的一句玩笑忽然眼前一亮。既然他说的话殷梨亭听不入耳,那就由纪晓芙亲自解释给他听!心中计议已定,他也轻松起来,起身道:“爹爹放心,两个月后孩儿定能安然无恙地回来!”
莫声谷与宋青书一路北上前往太原,武当七侠莫声谷名声在外,各路绿林好汉见他们二人携带贵重贺礼也不敢出来劫道可称得上是风平浪静。只是沿途所见黄河泛滥成灾百姓流离失所,莫声谷与宋青书不免悲叹伤怀。那些灾民有的躺在泥泞之中瘦骨如柴气息奄奄,有的跪在道旁头插草标自买己身,有的在元兵手中刀剑的逼迫下离开城镇沿着河道沉默向前行进却不知往何处方能寻得一餐一饭,唯一不变的却是他们眼中的麻木与痛苦。
宋青书翻身下马将随身携带的干粮都拿了出来。
“青书,不可!”莫声谷急忙扯住他。非他狠心,只是若是贸然在灾民中拿出吃食惹出暴动,任他们武艺高强只怕也会被失去理智的灾民撕成碎片。
重生一世的宋青书却是在这两年来第一次违背莫声谷的命令,只低声道:“七叔,救得一人是一人!”宋青书犹记得上一世时他也曾落魄江湖身无分文无处容身尝过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滋味,那时黄河也时时泛滥致使众多百姓流离失所沦为灾民。他身负武功实在混不下去了还能去偷去抢,可那些灾民们却只有等死而已。
莫声谷不由默然,跟着翻身下马将自己身上携带的干粮也拿了出来。可能是因为灾民们见他们二人都随身携带兵器心知不好惹,因而并未因争抢食物闹出不可控制的乱局。他们一路赠衣赠银,到最后竟将准备送给王老爷子作为寿礼的两支百年老参连同莫声谷与宋青书二人胯下坐骑、寿宴当天要穿的两身蜀锦也一并当了出去换得银两赈济灾民。“不知何时才能海晏河清,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人人得享天下太平。”莫声谷不禁低声叹息,他虽武艺高强此时却仍是感叹自身于黎民百姓一无所用。
而宋青书却已经在与灾民的相处中隐约听到了上一世那句震荡天下的流言: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当即笑道:“快了,七叔!快了!”眼中迸出难言的寒意与激烈。
莫声谷只掂了掂手上仅剩的五两碎银,苦笑着道:“先过了眼下这关再说。我且问你,我们叔侄俩一共只剩下这五两碎银,三日后神枪王老英雄的寿礼如何办置?”唯一能庆幸的便是只需三日脚程便能抵达太原,叔侄俩不至因为身无分文而流落江湖。
“船到桥头自然直!”宋青书却是无甚所谓地朗声一笑,大步向前。“人生在世,赤条条来赤条条去,些许身外之物王老爷子不会放在心上!”
莫声谷与宋青书相处已久对他已是十分了解。这个师侄兼徒弟因着宋远桥与俞莲舟都意属他当武当三代掌门对他难免要求甚严,教地他沉默严肃少年老成。又因两年前周芷若之故一改往昔骄傲跳脱之性平日里除了练武习书便是多读道藏,竟隐隐有出世之意。如今见他闯荡一回,居然恢复了几分少年豪情,莫声谷也是极为高兴也就不再与他计较寿礼之事。
三日后,太原神枪王烈老爷子的寿宴如期开席。王烈老爷子年轻时凭手中一柄铁枪闯下偌大名头,前来给他祝寿的江湖豪杰络绎不绝。原本武当派的招牌怎么也能挣得一个首席,只是如今莫声谷与宋青书两人囊中羞涩衣衫敝旧又拿不出贺礼,理所当然地被管事当成了打秋风的无赖拦在外面。“去去去!正门也是你们来的地方?王家仁义,后厨房自去取馒头两只、寿桃两只!”
莫声谷气得脸歪鼻斜,宋青书却仍是满不在乎。上一世他流落江湖时比这更难看的脸色也不知看过凡几,比这更难听的奚落也不是没有听过。因而只低声埋怨莫声谷道:“早说了向客栈掌柜赊五两银子,我们叔侄俩好歹也先制两身新衣!”
莫声谷低头看了眼他们身上那身青石色麻衣,虽洗地干净但终究在灾民中来去多时手肘与衣角处均有磨损与丐帮朋友相差无几,实在上不得台面也怨不得管事狗眼看人低。只是想到房钱未付还要向客栈掌柜另行赊账,他更是抹不开脸面。当即涨红脸扬声道:“我竟不知神枪王家还有先敬罗衣后敬人的规矩!你且去通报,武当莫声谷、武当宋远桥之子宋青书前来为王老英雄寿,问问老英雄见是不见?”
武当的名头果然响亮,管事浑身一震赶忙赔笑几句,落花流水地前去通报。不多时又领着王烈老爷子的长孙王务观出来相见,王务观与莫声谷曾有一面之缘当场就把他给认了出来,连忙上前赔罪道:“不知莫七侠大驾光临,还望海涵!”
莫声谷生平头一次拿武当的招牌砸人还有些不能适应,只沉默地摇摇手与他引见宋青书。“这是我大师哥的独子宋青书。青书,见过王少侠。”
宋青书领命上前向王务观作揖为礼。“武当宋青书见过王少侠!”
“不敢当!不敢当!”王务观见这衣衫朴素的少年竟是宋远桥之子当下满面堆笑,“你我年纪相仿,你叫我一声王大哥,我就叫你做宋兄弟,可好?”
“王大哥!”宋青书扬眉一笑从善如流,“王大哥,我叔侄二人两袖清风身无分文,不知能否讨一杯老爷子的寿酒?”
王务观被宋青书这一笑笑地心旌神摇仿佛是见到了一颗明珠隐在草丛之中熠熠生辉,片刻方回神笑道:“宋兄弟说笑了!爷爷已在大厅等候,莫七侠、宋兄弟,请!”
莫声谷与宋青书随王务观走进大厅,一眼便见到王烈坐在首位,他今年虽已八十高龄鸡皮鹤发却仍是满面红光精神叟立。宋青书在看王烈,王烈自然也在看他,眼中所见宋远桥之子眉清目秀风概简正,虽衣衫敝旧却气度斐然远比自己的长孙更为出色,当即暗自赞了一声:好一个俊俏的少年郎!
莫声谷携宋青书上前一步道:“武当莫声谷、宋青书为王老爷子寿!”
王烈抚须笑问:“好!好!你恩师可好?”
“甚好!多谢老爷子挂怀!”莫声谷面色一红,赧然道,“师父令我等携两支百年老参为老爷子祝寿……”
“如今这两支人参已送去大同福来当铺,换得纹银两千两购黍米十担,煮成稠粥赈济碛口灾民。”宋青书上前一步打断莫声谷朗声道,“老爷子英雄仁义,活生民千百。碛口灾民恭祝老爷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说完,当即跪下结结实实地给王烈叩了九个响头。
宋青书此言一出便是满场沉寂,片刻后大厅内又轰然喝彩连声叫好!
王烈本人更是心花怒放,连声感叹:“如此行孝,方慰吾心!宋远桥生得好儿子,武当派教得好弟子!”
莫声谷目瞪口呆转眼去望宋青书,却正巧见他得意地向他眨眨眼,不由再度生出啼笑皆非的感觉。然而无论如何,这道难关却是极为漂亮地闯了过去。
却在此时,大厅外忽然传来一声怒喝:“我乃白莲教韩教主座下特地前来为王老英雄祝寿,尔等不欢迎吗?”话音未落,方才曾试图阻拦莫声谷与宋青书的管事已撞破大门被人一脚踹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原创人物:王烈、王务观
个人最爱便是如王管家这样的职业,狗腿子嘛只管耀武扬威,虚怀若谷自有老板代劳。若是能不踢到铁板,简直是人生赢家啊有木有?O(∩_∩)O~
9、明教还是朝廷
如此变故,王务观不禁勃然变色,上前一步厉声道:“何人放肆?”
“白莲教韩教主座下恭祝王老英雄福寿绵长!”来人高声应答,只听他声如洪钟气息浑厚,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却震地王务观内腑激荡面色通红。
“务观,你且退下。”王烈唤回长孙傲然道,“王家开门迎客,堂堂正正从正门进来的皆是王家的朋友,何故做此藏头露尾之举?”王烈虽已是耄耋之年然一身内力精纯深厚,只轻描淡写的一句便好似梵钟巨响礼乐齐鸣,将来人的气势如数压了回去。
“小人不过是韩教主座下粗鄙仆役,断不敢与王老英雄并肩称友。”来人自大厅外登堂入室,只见他全身肌肉盘根虬结,精壮结实气势悍戾,每走一步便在大厅的青砖上落下一个寸余深的足印,足见内力深厚。而他的身后,还跟着十余名身穿黑色劲衫的仆从,每一人都执刀配剑,看起来不像是祝寿却像是闹场。
“既是韩教主座下,不知有何指教?”王烈终究念着曾与韩山童有数面之缘,强行忍耐。
“韩教主素来仰慕王老英雄威名,特命小人送上东珠十颗为王老英雄祝寿!”他随手接过仆从递上的一只木盒,当着王烈的面慢慢打开。
宋青书经过两年训练对声音尤其敏感,耳边听得那木盒打开时竟隐隐有“咔嗒”一声,又见那人面色沉凝眼神有异,不禁叫道:“小心!”拔剑向那只木盒挑去。
有宋青书拔剑阻拦,那只木盒打开的位置竟微微向上偏了寸余。所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自木盒中射出的三支铁箭如数钉在了王烈身后的墙壁之上。这三支铁箭劲力惊人不但将墙壁穿透,更是狠辣无比竟连穿透的墙壁四周都泛出黑色的毒素来。料想若这三支铁箭是射在王烈的身上,即便只是重伤于他箭上毒素也可置他于死地。
来人立意取王烈性命,见一招不成即刻挥拳向宋青书砸去,他身后的仆从此时也都拔出刀剑斩向四方宾客。变乱突生莫声谷与宋青书却是不慌不忙,只见莫声谷大喝一声:“来得好!”他料知以宋青书的内力绝非此人对手,当即抢在宋青书身前以硬功接下了这声势万钧的一拳。两人拳掌相击声若倒海人皆骇然,显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莫声谷为人粗豪,于拳脚功夫的修为远胜剑法,此时以武当震山掌对敌当真是威风八面,使出的掌势姿工潇洒刚柔并济犹若长河大江,委实是名家耆宿的风范。而宋青书也持剑对敌,所使剑法法度严谨招数精奇,更为难得的是以一敌七也丝毫不落下风,最后更是以一招“分花拂柳”连刺七人右肩将其制服。
有此变故寿宴显然是吃不成了,不多时王家的仆役便撤去酒席将束手就擒的几人绑在了大厅内。为首的那人虽被莫声谷一招震山掌掌力制服,此时却仍是桀骜不驯大声道:“王烈你得罪了我便是得罪了韩教主,更是大大得罪了我明教上下万余教众,来日大难莫怪我不曾有言在先!”原来那韩山童正是魔教明教白莲宗的大弟子。
王务观闻言更是怒火中烧,骂道:“你们明教好大的口气,当真欺我王家无人?”
那人冷哼一声,显是不屑与他多言。
王务观勃然大怒,当即就要吩咐仆从将他乱刀分尸。
“且慢!”宋青书却在此时忽然想起上一世朝廷围攻少林武当的旧事来,当时赵敏假借的正是明教之名。他伸手拦住王务观转身向王烈施礼道:“老爷子,晚辈心中有几桩疑惑未解,不知可否容晚辈问他几句?”
王烈此时竟不知是在想什么,沉吟片刻才迟疑着点头应允。
宋青书上前一步,轻笑着道:“王老爷子武功盖世,今日是他八十大寿江湖好手齐聚一堂,尔等这点微末功夫如何伤得了他?为恶且如此有恃无恐,难道就不怕我们报复?”
那人一声冷笑,扬声道:“我明教上下教众无数,中原武林谁堪为敌?”
此言一出更是满场哗然,各路英豪都忍不住大声驳斥。唯有宋青书仍不动气,又道:“明教远离中原,尔等究竟是不是明教中人却也难说。借祝寿之名行暗杀之实,既然出手也不是那么光明正大,要我如何信你之言?莫不是……祸水东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