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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青书闻言登时目瞪口呆,正不知如何回应,张无忌与韩山童等人交谈了数句,又率众向他走来。
见到宋青书落拓狼狈地坐在地上,身上的玄色铠甲几乎被血迹染为暗红,张无忌不禁微微挑眉,望向宋青书的神色竟是颇有些捉摸不定。张无忌早知宋青书尤擅兵法,然而他却并未十分放在心上。宋青书在万安寺中出谋划策化解汴梁之围,他也只当是宋青书拥有前世记忆,料准了汝阳王会如何布置。然而这一次的安庆之战,张无忌却很清楚,无论是历史上还是原著中,俱不曾发生。方才听徐达所言,安庆之围全赖宋青书扭转乾坤,他还有些不信,如今见宋青书甲胄上的斑斑血迹与累累伤痕,他已是不得不信。简单地与殷梨亭、莫声谷二位师叔见过礼,他便又郑重其事地向宋青书躬身一礼,低笑着道:“安庆之围,多赖宋师兄仗义相助,无忌铭记在心!”
宋青书浑身直如散架一般,半点动弹不得,竟似堂而皇之地受了张无忌这一礼。只见他深深喘过两口气,方有余力开口道:“义所应为,张师弟不必放在心上。”
宋青书这般轻描淡写毫不居功,张无忌不由颇觉有趣地微一挑眉,忽然伸手与身边的周芷若的十指相扣,轻声道:“无忌与芷若患难相扶,已由义父做主盟定终身,不日便将成亲。届时,还请宋师兄赏面来喝杯喜酒。”
张无忌这两句话同样轻描淡写却暗含深厚内力,清楚地便好似在一众义军的耳边响起。是以他话音方落,行辕之内即刻响起了巨大的欢呼声,无数个声音同声高呼:“恭喜教主!恭喜教主夫人!”周芷若立在张无忌身旁羞地满面晕红,可一双美目却只深情缱绻地注视着张无忌,显然对张无忌的这个决定她也是欢喜的。
殷梨亭与莫声谷闻言,不由同时蹙眉面露不悦。殷梨亭心性仁厚,只觉张无忌在宋青书的面前提及他已与周芷若定下婚约大为不妥;莫声谷见过赵敏熟知灵蛇岛的内情,更加知晓师侄的苦楚,已是怒气勃发,几乎要破口大骂张无忌一声“欺人太甚”。然而,事件的主角宋青书却不为所动,只见他平静地望了周芷若一会,低声言道:“恭喜!”
方才一众明教义军的高声呼喊周芷若可以不理,宋青书是张无忌的师兄,他的话周芷若却不能不做回应,这便微微屈膝,柔声道:“多谢宋师兄!”
张无忌见宋青书虽说形容狼狈却也始终不曾有半点失态,又是一笑,只道:“宋师兄且好生歇息,待有闲暇,我们兄弟二人把酒言欢重叙别情!”说着,便拉着周芷若的手转身走了出去。
张无忌一走,范遥与韦一笑自然随行,韩山童、徐达等人也一样恭送至辕门口。眼见他一路行去,一众明教义军各个低头施礼,这般气派,殷梨亭的心中竟忽而有些况味莫名,似乎远不如在武当派初见张无忌携明教弟子呼啸而来时那般欣喜。
宋青书却不在意这些,他在地上坐了一阵,稍稍积攒起一点力气,便挣扎着站了起来。
正立在宋青书身侧的一名红巾军见他面白如纸,身子摇摇晃晃,瞧着极之虚弱,不由心中一恸。他凝视了宋青书片刻,忽然单膝落地,抱拳施礼道:“多谢宋少侠救命之恩!”
宋青书闻言只是一怔,尚未及反应,立在他身后的数名红巾军也跟着单膝跪地,同声喊道:“多谢宋少侠救命之恩!”
紧接着,又是一群红巾军随之跪倒,跟着喊道:“多谢宋少侠救命之恩!”只见一群传一群,不一会,整个行辕内的明教义军与丐帮弟子俱已跪倒在地,先后放声大喊:“多谢宋少侠救命之恩!”这喊声犹如海浪一般层层涌进,越来越大越来越响,浩浩荡荡声势万钧,直教整个行辕都热血沸腾。男儿血性豪气,原来慷慨至此!
不多时,便是连方才走出不久的张无忌等人也被惊动,忍不住转头回望。见到这般心悦诚服、拥戴忠忱的场面,张无忌不由轻声一叹,神色复杂地道:“人心所向,天下之望!”
宋青书不知所措地立在原地,隔了一会,他转头望向身后的莫声谷。莫声谷双眼泛红,只沉默地望着他微微而笑。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张教主,啥感想?
无忌:我才是主角!我才是主角啊!
青书:这句话我也经常说,无忌,慢慢你就习惯了……
无忌:…………
121、张无忌的心思
韩山童的营帐里,张无忌正在翻阅宋青书临行前留给罗木恩的书信。背山靠水扎营、绝不分兵、营地周围多用绊马索。张无忌不懂兵法,便依着书信的内容仔仔细细地询问了韩山童一番,不意宋青书的这些计策竟都一一派上用场,韩山童的红巾军正是靠着宋青书的指点才在落入孛罗特穆尔的陷阱之后一直挺到了宋青书发兵来救。张无忌闻言不禁微微而叹,低声道:“盛名之下无虚士!”他极为重视徐达与常遇春,便转手又将这几张信纸递了过去,请他二人过目。
徐达上前接过书信认真地过目了一番,见到宋青书在书信的最后写道:“若是战事不顺便尽力固守,等待‘金乌’为号,发起总攻。”,不由皱起眉峰,满腹疑惑地道:“常大哥可还记得,发兵救援一事,宋少侠并未一力坚持。”
张无忌原本正懒散地斜倚在椅内,听闻他二人所言不由坐直了身体,急忙问道:“徐大哥此话何意?”
张无忌身为现代人,早知历史上徐达与常遇春二人战功彪炳。他不识兵法,若要打下江山便唯有依赖这两人,是以借口对他二人当年仗义相救之事铭感五内,坚持以兄长相称。徐达与常遇春皆是心性爽直的好汉,眼见张无忌这般看重他们,自然是要士为知己者死。因而听闻张无忌有此一问,徐达当即将当日与宋青书商议的情况坦白相告。“当日宋少侠与我等商议军情,便曾亲口问道蒙山之战我等是想求稳还是求胜。若是求稳便发兵岳西,对霍山成包夹之势,孛罗特穆尔自知不敌自会退兵。若是求胜则轻骑快马、昼伏夜出,十日之内赶赴霍山与孛罗特穆尔决一死战。”
常遇春此时也已看过宋青书的书信,续道:“那日商议军情,宋少侠并未提及曾与红巾军相约。然而昨夜宋少侠率义军冲阵,也的确高呼‘金乌’二字为号,红巾军与骑兵呼应方才胜了孛罗特穆尔。”
徐达与常遇春二人说罢,营帐中的范遥、韦一笑、韩山童、朱元璋等人同时皱眉,竟是半点猜不透宋青书的心思。倘若当日弥勒宗不愿求胜只愿求稳,他与红巾军的约定岂不是注定落空?
这些人想不明白,张无忌却已忽然放声大笑,摇头叹道:“我这位宋师兄啊……”正如在河间府时他被自己看穿了原是重生的身份,便一走了之,半点应对之策都拿不出来。这一回,也是如此。倘若弥勒宗弟子不肯发兵来救白莲宗,他这一句“金乌”之约又当如何实现,只怕是半点不曾想过。宋青书虽说在兵法上极有天赋,可惜他的性格缺陷也过分明显,无论前世今生都毫无长进。但凡事有不协,他又无力化解,便只会一躲了之,难当大任。想到此处,张无忌不由低声一叹。“可惜了他这一身用兵之才!”
然而张无忌却终究是不识兵法,他的推断可以自圆其说却实在并不准确。宋青书打下桐城,安庆之围已是不攻自解。纵然弥勒宗并不发兵来救,红巾军百战之师也能支撑到孛罗特穆尔自行退兵,所谓的“金乌”为号,不过是给红巾军多一份心理上的慰藉。宋青书倘若当真趋易避难,又如何会只带一千骑兵便敢于正面对冲元军铁骑?之所以并不坚持要弥勒宗发兵,只因他自知不是张无忌,没有明教教主的身份,徐达和常遇春二人未必会听他的。
却是常遇春听闻张无忌提及宋青书的用兵之能,不禁万般感佩地附和:“昨夜骑战的确畅快淋漓,此战之后蒙古铁骑天下无敌的神话再也不复存在!宋少侠亲制的‘霹雳雷火弹’更是声震百里威力无穷,用以攻城略地可收奇效。”
“霹雳雷火弹?”张无忌闻言顿时一惊,他身为现代人,自然知道火药的发明改变了战争的模式。张无忌在灵蛇岛遇到波斯明教中人,见识了波斯人的“霹雳雷火弹”,实际便是后世所提的火炮,由此也想到原著中屠狮大会上,峨嵋派也曾用过“霹雳雷火弹”,莫非这峨嵋派的“霹雳雷火弹”正是出于宋青书之手?想到此处,他再也坐不住,当即追问:“常大哥,这‘霹雳雷火弹’究竟是何模样有何威力,你细细道来!”
常遇春虽说用兵尚显稚嫩,可他毕竟上历史上有数的千古名将,军事眼光极为老辣。宋青书昨夜以骑兵与元军正面对冲,他自信假以时日自己也能做到。但这火药之威却是教他又喜又惊五味陈杂。见张无忌郑重其事,他也暗自佩服张无忌的眼力,便将他所见宋青书如何使用这“霹雳雷火弹”的始末,以及其给元兵造成的伤害一一言明,最后叹道:“这‘霹雳雷火弹’这般了得,实非人力可当!投向城门,几丈宽的城墙眨眼便炸塌了;投向元兵,连人带甲都炸成了碎肉;若是投向骑兵,马匹天生怕惊,怕也难逃一死。”
“有朝一日,火药大规模使用,便是刀枪剑戟、战马战车正式成为历史的时候。只要有足够的火药,以一队人压制上千人也是平常!”张无忌闻言也是一叹,黑火药的配方他多少也知道一些,一直想着要找个机会拿出来给义军。然而如今听常遇春的描述,宋青书研制的火药的威力,只怕与那黑火药已是相差无几。天下英雄何其多也!
如今营帐中坐着的人各个久历战阵,哪里不知张无忌的这番话绝非危言耸听,韩山童当即言道:“教主与宋少侠原是同门,可否请宋少侠将这‘霹雳雷火弹’的配方交给义军?”
他话音未落,朱元璋已忍不住冷笑着道:“有这等利器在手,假以时日,天下也唾手可得,他如何会交出来?依我之见,应当杀了他!”说着,他便将目光转向了张无忌。他心知张无忌与宋青书不和,不信张无忌会放弃这绝好的机会。
岂料,张无忌却摇头道:“天下有才之人便该杀了,方好显得自己才华盖世。这等胸襟,当真可笑!更何况,如今西域之人也会使这火药,你能杀一个宋青书,还能将西域之人也杀光么?”他对朱元璋的心机已是十分不耐烦,当即坦白道,“朱元璋,今日我便与你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与宋师兄的确不甚和睦,你也不必屡番试探。然而他毕竟是我同门师兄又是我大师伯的独子,只要他并未行差踏错,我绝不会伤他性命。若是他能有用于天下,我更不容许任何人伤他性命!你记住了!”
朱元璋见张无忌疾言厉色毫不留情,顿时心知他已不能见容于张无忌。他生性高傲,张无忌这般落他颜面,心中暗恨不已。然而想到张无忌的神功,他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唯唯而退。徐达、常遇春二人与朱元璋早已相识,见张无忌这般责备朱元璋,不禁上前为他分说了两句,又叹道:“教主既与宋少侠不甚和睦,那这‘霹雳雷火弹’……”他们虽说立志救世济民,可也心存建功立业之心,他们身为明教义军,自然希望有朝一日张无忌能登基大宝。
张无忌冷笑一声,满不在乎地道:“这‘霹雳雷火弹’我亦能制,且威力不下于我那位宋师兄,你们勿需忧心。”他虽不懂兵法,可这多了千年的见识岂是说假的?该如何大规模使用火药,取得最好的效果,只怕这世上没人比他更清楚!
与明教义军商议完战事,张无忌便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入眼便见着周芷若已沏好了茶,正等着回来。张无忌见状不禁微一挑眉,周芷若生性腼腆,纵然他们早已由义父定下婚约,与他相处也极为端庄自持。如今这千军万马都看着他们,她反而不避嫌了?
周芷若见张无忌回来,即刻站了起来,喊道:“无忌哥哥!”她虽与张无忌定下婚约,平日相处却仍是这般称呼。
张无忌微笑着走上前来,扶着她的胳膊柔声道:“等了很久?我不该让你一个人留在这。”
周芷若心下一甜,摇头道:“没等多久,战事要紧,我懂。”她见张无忌神色郁郁,不禁又劝道,“无忌哥哥,这一次只因我们在灵蛇岛滞留太久才错过了这场大战。可你毕竟是明教教主,正所谓来日方才,将来你率义军赶走鞑子,自然天下归心。”
周芷若这番话说地既温柔体贴又有理有据,可张无忌听来却总觉不是滋味,仿佛是朱元璋穿着周芷若的衣服在他的面前柔声细气地挑拨他与宋青书。他不禁又想到了方才与常遇春等人讨论的火药一事,周芷若如何聪慧也不过是一介孤女在峨嵋派中地位不高,峨嵋派的灭绝师太也不是什么有卓识远见之人,纵然灵蛇岛上她见识了波斯明教“霹雳雷火弹”的威力,她又如何识得仿制?唯有宋青书!
张无忌与张三丰重聚后,也曾问起宋青书的消息。自然知道武当派为了培养他,当真是煞费苦心。不仅是他的武功在江湖上同龄的少年之中已属佼佼,一手书法也是铁划银钩,便是诗词歌赋也能信手拈来。得知他爱好兵法,更是不惜重金为他聘请宋时将门后裔教他兵法骑射。原著上,宋青书为了周芷若神魂颠倒,定是为了讨周芷若欢心为她研制了火药。然而纵使他为了周芷若背叛师门铸下大错,这件事上,他却终究多长了一个心眼,不曾将大量火药交付周芷若之手。否则,这屠狮大会早已成了峨嵋派的屠戮场!想到原著中宋青书最终的结局,他不禁幽幽一叹,忽然道:“芷若,你可知我宋师兄对你……”
周芷若听张无忌所言当即满面晕红,只含泪道:“无忌哥哥,我待你一片真心,难道你连这也不信么?”
怎知一向不愿见她落泪的张无忌这一回却是神色冷淡,只道:“六大派围剿明教,韦蝠王要抓花你的脸,是宋师兄为你抵挡。光明顶上,我差点失手伤你,结果那一掌还是落在了宋师兄的身上。万安寺中,他为了你与王保保推演兵法,遭王保保忌惮差点连命都丢了。这些事,你当真半点不放在心上?”
周芷若见张无忌神色有异,不由放声大哭。“你疑我!我这般待你,你还疑我!你可知,万安寺中,我跟师父发誓说,要是我日后嫁你为妻,我父母死在地下不得安稳,我师父化为厉鬼,日夕向我纠缠,我跟你生的子孙男的世世为奴,女的代代为娼。无忌哥哥,你好!你好……”
灭绝师太的这段誓言实在恶毒,张无忌如何不记得?只是如今见周芷若这般痛哭失声,他仍是颇为恻然,伸手为她拭去泪痕,将其揽入怀中。“芷若,我自然是信你的。那誓言你也别放在心上,那是作不得数的。你师父只当明教是魔教,我是奸邪无耻的淫贼,才逼你发此重誓。她老人家若是得知真相,定要你免了此誓。只是宋师兄他……我亦知感情不能勉强,然而他却毕竟是我大师伯的独生爱子。”
哪知周芷若竟摇头道:“无忌哥哥,你误会啦!宋师兄他待我,他对我并非如你想的那般。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讨厌我。”
张无忌在心底暗笑一声,心道:那是因为你伤他太深。“你不懂,男人的事,你不懂。你令他痛苦,这世上再没有一个女子能令他这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