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暮色四合时分,车队碾过青石甬道驶入泉玉山,惊起松涛间几只寒鸦,扑棱棱掠过天际。
寒雾裹着山巅的宫阙,檐角风铃在灰蒙中若隐若现,不似往昔玉阶映月的清雅。
车到门前,泉玉宫次第亮起百盏琉璃灯,暖光刺破浓雾,恍若星子坠落人间,像是在迎接两位主人回来。
许梵和江之远坐在后座,车轮骤停时琉璃灯影斜斜切过江之远的眉眼,映得他的面色愈发苍白,车外文棋推来的轮椅在地面投下细长暗影,像道横亘的深渊。
江之远看着车门被打开却不为所动,缩在许梵的怀里,冰冷的指尖攥着对方的白衬衫,焦灼的情绪透过薄薄的布料传递过来。
他抬头凝视许梵,琥珀瞳仁映着琉璃灯火,似将碎未碎的琉璃盏,眼中的光像星子又像暗涌,眼尾洇开薄红,低声好言劝道:「小梵,天都快黑了,山道九曲十八弯,我会担心你,再留一晚吧······」
他哀求的声音轻而缓,尾音散在渐起的夜风里,被檐角铜铃搅得支离破碎。
许梵喉结滚动想摇头,瞥见对方蜷在长袍里的指节泛着青紫,那些经年累月渗入骨髓的药香,此刻正顺着相触的肌肤攀附而上,对上那双沾染着心碎与痛楚的眼眸时,所有的不忍汇聚成一阵无声的叹息。
他最终点了点头,下车将江之远抱出后座,推着轮椅迈步走进泉玉宫。
轮椅碾过木地板的细响和他沉重的脚步声纠缠在一起,显得格外清晰。
江之远数着廊下宫灯投在青砖上的菱形光斑,想起那些抵足而眠的寒夜,许梵掌心的薄茧擦过他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他陷入一种绝望,爱人今天是留下了,明天他又该用什么理由挽留对方。哪怕明天过了,还有后天,大后天,和剩下的一辈子·······
餐厅里八仙桌上各种佳肴腾起的热气,在两人之间织就薄纱。明亮的餐厅,热闹的饭菜,看起来温馨,而江之远心底的那份寒凉,却无人在意。他仿佛万重心事压在身上,显得意兴阑珊。
麻婆豆腐上浮着金黄红油,可乐鸡翅泛着琥珀色糖光,却都不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他执筷子拨弄翡翠碗中米饭,放下筷子时的磕碰声惊醒满室寂静。
许梵坐在他对面,注意到他的情绪,银筷尖悬在红烧狮子头前顿了顿,最终转去挟了块裹着琥珀色糖衣的鸡翅。酱汁沿着骨节分明的翅尖往下滑落,滴在江之远青瓷碗里时溅起细微的涟漪,随口问道:「没有胃口?坐飞机累了?」
江之远喉结艰难地滑动三次,才极缓慢地摇了摇头。
「是新厨师做的菜不合胃口?其实你不用迁就我换厨子的。」许梵轻声劝慰,夹起东星斑腹肉落入江之远碗中时,翡色酱汁浸透了垫底的青笋丝,语气中藏着隐约的关怀:“你好瘦,得多吃点才行。”
江之远望着许梵,指腹摩挲着钧窑青瓷冰裂纹,想起那些与许梵秉烛偷吃的时光,灶火映着少年人晶亮的眼和额角的薄汗。喉间漫上铁锈味,他猝然开口:“我想吃没有可乐的可乐鸡翅,和没有麻酱的麻婆豆腐······”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击中许梵的心脏,让他猛地怔住。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是他在泉玉宫第一次做夜宵,只做出了这两道菜。
他的目光慢慢低垂下来,长睫掩住眼中复杂的情绪。他注视着桌上雕工精美的杯碟,却仿佛透过这些器皿看到了更遥远的往事,眉宇间浮现出思索的神色,像是在权衡什么难以抉择的事情。
最终,他低声说道:「等我一会儿。」他随即起身,朝厨房的方向走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厨房里再次亮起了灯光,传来处理食材的动静,江之远推着轮椅来到厨房门口。
锅里鸡翅在生抽老抽间咕嘟咕嘟冒泡翻滚,许梵刀刃起落间豆腐成雪,他来到锅前,火光跃动在他眉骨投下阴影,热油爆香蒜末的油烟氤氲,焦香与记忆重叠,他炒菜的动作娴熟而专注,一手握着锅铲,一边仿佛触碰着某种遥远的记忆,似乎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无法言说的缄默情感。
大半个小时后,他端着两盘菜走了过来,放在江之远面前的餐桌上。
一盘没有可乐的可乐鸡翅,酱油糖油均匀地包裹着翅膀,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另一盘没有麻酱的麻婆豆腐,呈现出简洁却温暖的浅棕色,点缀着翠绿的葱花。
「尝尝吧。」许梵低声说道,语气平淡却透着一种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