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廷语长臂拥她在怀,轻轻地拍着她的肩。一直最乐观的他也不得不卸下嬉笑无畏的面具,现出淡淡的忧虑和悲伤。
想必所有人都想起了婚礼当天,那样的灯火辉煌,那样的意气飞扬,美得如诗如画的少年站在台上兴高采烈对大家说:“…这份礼物送给我最亲爱的大哥和大嫂,祝愿你们快快乐乐、白头到老!”
现在,他躺在这里,不能说,也不能动,静静地躺着,犹如已经离我们远去。每个人心头都是一颤,隐忧,却谁也不敢讲。许久,江咏萱的泪才停。
再许久,杜廷语静静叹了口气。“小非,”他又停了停,像是碰到了什么难以开口的事“…已经一个月了…”
他拥着江咏萱开了门,静静离去。自始至终,他就只有这要完未完的一句。留下我,惆怅地思索。一个月…原来已经这么久了…分分秒秒都每个人来说都是一种煎熬吧?“哈,懒猪!”
轻轻拍拍他的颊,笑“你已经睡了两个月咯。看,连廷语都在劝我放弃了哦…还不醒吗?笨蛋!”
已经久没出现的液体滴落在他的颊边,化成一道道溪流。唱机里又扬起忧伤的歌。连空气也变得低靡。只有他,无知无识地沉睡。依然。支票还是没能还给杜廷语。疑惑着如果要给我钱为什么不直接开一张就好,这样一叠难道还有其他用途不成?
比如,折纸飞机,可以折个十几二十只,然后满屋子地飞。他的动作向来颇具深意不太寻常,使得我的猜测也不得不诡异地发展。
细细看下来,不同的时间和数额,似乎都在标示着一个信息。然而并不难猜,起码对一个曾经对这些钱这么执着的人。
250万,500万,380万──我的梦中大奖。一共2000万。这个笨蛋真的当真了!原以为他也跟我一样把它当玩笑的。不,他知道我的是玩笑,但在他却不。
就像仙蒂蕾拉总是羡慕着两个姐姐美丽的衣裙,做梦也会想要拥有。他也要做我的神仙教母,送给我梦想的衣裙。笨蛋想事情果然比普通人来得简单!我不禁哑然失笑。都是近一年前的日期。那时的我,梦想多么单纯!
渐渐的,要的便越来越多。那时的他,在我离家的时候悄悄地填写这些,那般认真,那般仔细,就像一个在帮凡人实现愿望的善神。想着我看到时的惊讶和欣喜若狂,嘴角噙着得意的笑。可惜这也像圣诞礼物,需要有恰当的时间和理由才能送出。
穷人不可忽视的自尊想必也让他为难了好久,更何况后来还知道了我存钱的真正目的。他这回是真要我走。这些他留到现在,终于要拿给我,也便是终于要让我走的时候。
也许在当时,他就是这般打算。还特地在我生日。呵,我的生日礼物。时间仍一天天在过。一切都已成为理所当然的习惯。他睡着,我等着,守着。杜家已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杜廷语也暗示过我不必再这样跟他耗在一起。
大家都被日复一日的等待弄得有点心力焦悴。主治医生终于正式跟杜家交代了他们的推断,正是我听到的──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就算一直熟睡静养,恐怕也很难撑过半年。
是时,全家的震惊悲痛不在话下。最后杜家打算把他接回家里休养。虽然这家医院正是为他而存在,但任何精良的医院都比不上“家”吧。全套的护理设备和特护人员迷雾森林里都已具备。
但我不知道,那个名单里是否包括我。也一直没有人告诉我,我是否该准备东西跟他同行。但我决定不去理会。此一去也许便是生离死别,我早已打定主意,这次无论是哪里,迷雾森林也好,南太平洋的小岛也好,是生是死,我们都要在一起!
是以一切平静如昔,日子照样这样过。也许的确是好好休息了这么长的时间,他的状况用肉眼都可以判断是在“变好”我每天更是勤快地为他按摩肌肉,这是我所能做到的少数事情之一。
出院的日期确定在三天后。现在他的面色甚至可以用“红润”来形容,当然这样说还是有点夸张。但确实是比一个多月前好太多了,起码是有了血色。
我边哼着歌边帮他擦身体,然后小心地绕过输液管帮他翻身,再剪他已经长长的指甲。在唱到“Youtookmyheartaway,Whenmywholeworldwasgray”
时,有个声音忽然闷闷地响起。“好难听哦──”“嘎──?”我停下来,以为是杜家的谁来了,不好意思地望向门口,却发现根本没有别人。
我顿时浑身一震,心脏不受控制地开始剧烈跳动。屏着气看向床头,只看到那张本来睡得波澜不惊的俊容现在正半开星眸半笑着,用埋怨的语气说着:“害我想睡睡不着…”
“逡…语…”我有点迟钝地叫着,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还在喋喋不休地:“我睡不好的话脾气也不太好哦…”(咦?这句怎么听来耳熟?)我只看到他的嘴巴在一开一合,迟疑地用手摸过去…
“啊!”吃痛地赶紧抽回来──他咬我!“这回相信了吧?”他像极初识时候的样子,一脸坏坏地笑。突然一阵悸动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