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t\t黑丫头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双手背在身后,语气却很是执着。
筱雨接过鸣翠递来的巾帕擦了擦嘴,笑望向黑丫头,逗她道:“要是给男主子暖床,保不齐你吃得好穿得好,也不用再做伺候人的活,为什么不愿意?”
黑丫头微微抬了抬头,这下眼睛盯住了筱雨的脚尖,道:“爹说以后要赎我回去,给我找个好相公的。”
筱雨挑了挑眉:“那你爹为何卖了你?”
“娘病了,家里揭不开锅,我一个人吃的顶弟弟妹妹加起来的量,爹没办法才把我卖了,好歹让家里缓和一阵。”黑丫头很认真地道:“爹说了会赎我回去,就一定会赎我回去。”
筱雨笑了笑,道:“放心,家里虽然也有男主子,但不会让你暖床。”
黑丫头大大松了口气,神情也轻松起来,抬了头对着筱雨笑。
筱雨这才瞧见,这黑丫头虽说皮肤黑黑的,人也长得高大,不像平常小姑娘一样瘦小,可她一双眼睛却特别亮,这会儿笑着,眼睛弯成月牙形状,瞧得人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笑起来。
筱雨捻起黑丫头的卖身契,意外地问道:“你姓瞿?”
黑丫头骄傲地挺了挺胸脯,重重地“嗯”了一声,说:“爹说我们家的姓,十里八乡都找不着第二家呢!”
瞿姓的确不常见,但黑丫头这莫名其妙的自豪感却是把筱雨给逗笑了,正想开口,黑丫头却紧张兮兮地抢先一步道:“你不会要给我改名字吧?”
鸣翠在一边听得忍无可忍了,出声道:“小丫头,现在你便是秦家的丫鬟,别‘你’啊‘我’啊的,称呼姑娘便要叫‘姑娘’,对着姑娘说自己便要说一声‘奴婢’,哪有你这样胆大包天的丫鬟?再有,你名字要不要改,那是姑娘决定的,不是你说了算的。在仝牙婆那儿的时候难道没人教过你规矩?”
说到这儿鸣翠便想着筱雨许是被仝牙婆忽悠了,望向筱雨道:“姑娘,奴婢瞧这丫头怕是不会精细地伺候四姑娘,要不让仝牙婆回来,让她给姑娘换个细致些的人儿?”
黑丫头一听这话却是急了,连忙伸手去拉鸣翠,虽说是说着求人的话,可语气中却很是不卑不亢:“她……姑娘既然把我……把奴婢给买来了,又说不会让奴婢给男主子暖床,那我……那奴婢就要待在这儿,等着奴婢的爹来给奴婢赎身,求这位姐姐不要赶奴婢走……”
黑丫头还转化不了称呼上的毛病,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的。鸣翠听得越发眉头紧锁。
筱雨摆手笑道:“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别苛求她太多。再去寻仝牙婆也是麻烦,这丫头我瞧着挺好的,等收拾打扮妥当了,你带上两天,教教起码的规矩便行了,也别太拘着她。我瞧她也是个聪明的。”
筱雨既然这样说了,鸣翠当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应了下来。
“至于说名字……”筱雨伸手点了点黑丫头的卖身契,道:“瞿荷这个名字听着倒也好听,我给你稍微改动过了,将名姓给调了过来,唤作荷渠。以后你的名字就叫荷渠了。当然,若是你爹来赎了你,你再把名字改回去,那是将来的事情。”
黑丫头念叨了两声“瞿荷”、“荷渠”,想来是觉得也没太大的分别,便高高兴兴地应下了。
筱雨和鸣翠要往后院操作间里去瞧瞧,让荷渠待在二楼小间里等着。
路上鸣翠忍不住轻声道:“姑娘,这孩子瞧着也不过是老实了些,心眼儿可是特别实诚,总感觉不是个精细人。她这般粗枝大叶的,能伺候得好四姑娘吗?”
筱雨闻言摇摇头笑道:“就是因为她是这般性子,我才更想把她留下来,让她陪着洁霜。”
筱雨叹了声,道:“洁霜性子拘束,尤其是在当初爹娘和大哥都不见了之后,为人处事更是畏畏缩缩,连朋友都没一个,这般本该活泼的年纪,却只喜欢待在屋子里做些针线活,几次让她出门多结交结交同龄朋友,她都只摇头不去。这般下去,性格越发内向,可不是件好事。心里有事儿的话,非得憋出病来。”
“那这荷渠……”
“你看荷渠那丫头,人实诚,有什么说什么,也没什么小心思小九九的,洁霜跟她一起相处不会太难。再者,洁霜本就是个心思细腻的小姑娘,她心里有分寸和主见,只是性子怯弱。荷渠就不一样了,她瞧着就是个没什么畏惧的,这样的性格正好弥补了洁霜性格上的缺陷。时日长了,学着像荷渠那样胆子大些,也不是没可能的。”
鸣翠叹了一声,感慨道:“姑娘为四姑娘考虑得不可谓不周到……”
筱雨笑了笑道:“我是她姐,不为她考虑,为谁考虑。”
在操作间里待了会儿,和早前她买下来的三个操作间师傅聊了几句,筱雨便让鸣翠带了荷渠回家了。
路上筱雨注意地看了荷渠走路的姿势,见她抬头挺胸,步子迈得也不小,便知她有一定的胆子。这样的猜测在临近柳儿胡同的时候得到了证实。
街上忽然跑过一前一后追逐的两人,后面那人嚷着“捉小偷”一类的话,前面那人七拐八拐瞧着的确是在逃跑的模样。荷渠耳朵一动,瞬间也跟着追了上去。鸣翠大惊之后大声喊道:“渠丫头,回来!”可惜荷渠已经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