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新月总共有三层,一楼大厅占据最大的面积,用了现世最流行的彩釉地砖,巨大的吸顶灯和天花板黄金色镜面更是拉长了整个大厅的视觉空间,右手边是旋转型的楼梯,左手边是从上海借鉴来的最新技术安上的电梯厅。
戚哲去过那个国内第一个拥有电梯的上海饭店,也体验过,所以他看到电梯出现在新月有些惊讶,因为这绝对是笔不小的花费。
他一进来,有伙计,不,在新月叫服务员,就瞧见了他,连忙过来引他进了电梯。
“少爷好,”那人低眉顺眼笑道,“二楼咱停吗?”
副手站在他侧身后,刚想说就在那停,戚哲便道:“每层都停。”也就是每层都要去。
“好的。”
二层是新月最宽敞的,包含平良圆厅和和演艺大厅,并且还包括一个夹层,设有中山厅、秦淮廊和厢房。名伶们就会在夹层的厢房里化妆和休息。
戚哲从二楼的电梯出来是先到夹层,穿过中山厅走到栏杆处往下一看,底下是巨大的舞池和亮闪闪的舞台,舞池已经有不少男女相拥着慵懒地跳舞,而台上是许多穿着艳丽的舞女在跟着音乐舞动,但没有歌女,应该是还没有到时间。
与二楼夹层单独的中山厅不一样,舞池周围还有一些小舞池以及开放的包厢,戚哲往里头和舞池扫了几眼,冷笑一声,转身穿过无人的中山厅准备去三楼。
副手也同他看到了二楼舞厅的那些人,在电梯里嘀咕了一句:“难怪上次卫中将跟我打听新月,敢情他们那一伙人出了军营全来这儿了。”
新月的三楼较之二楼没有那么宽阔,但雅静,更像是客人住宿的地方,顶层装有一个巨大的圆筒形玻璃做的钢塔,当舞客准备离场时,可以由服务生在塔上打出客人的汽车牌号或其他代号,车夫可以从远处看到,便可以将汽车开到舞厅门口接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差不多快观赏完新月后,电梯出来了一个女服务员,走到他们身边跟男服务员耳语了几句,便低头不说话了。
男服务员听完,朝戚哲鞠了一躬,说:“少爷,老爷在二楼的中山厅,等您。”
中山厅正对着二楼的舞池,是最佳的包厢观赏位,一般不开放,今天得知戚哲要来,中山厅早就留着等他了。
电梯到达层时会叮的一响,但二楼舞池声音很大,在那的人一般是听不见的,随着门打开,戚哲看见不远处的中山厅里,在皮质沙发上坐着一个背影,脊身直挺,圆润的后脑勺让这人看着不过弱冠之年,可是戚哲一眼便能认出,哪怕是在街上百米之外,单凭这一头黑发,他也能认出,就算化成灰也能认出……
是感觉到身后有莫名的压迫感,周深才转了身,此时戚哲已经站在了他身后两步远的地方。
“阿哲,”他笑道,“没想到你会来。”
戚哲绕过阻挡走到他身边坐下:“不是你让我来见识一下。”
“哦,是吗。”周深心道好像原话不是这样吧,但他也没反驳,让身后的服务员倒上水,递给了戚哲,“今天来新月,打算去舞池自己玩一玩,还是想找人陪你喝点什么?”
戚哲侧头看他:“我点你来陪,你陪吗?”
这话大逆不道,但周深也没生气,只说:“我这不是陪着你吗。”
自己的话就这样被他打太极打过去了,戚哲有些不爽道:“你就装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装不懂,有时候又装懂,装辈分大,有时候又带玩笑向他来一些娇俏。
周深看他好像真不高兴了,探出些身子凑到他面前,问到:“真生气啦。”
眼前突然出现周深的脸,戚哲吓了一跳,但没往后移开距离,他沉默了会儿,然后竖起眉,说:“是。”所以准备怎么办吧。
结果周深直接笑出了声,仰在沙发上笑着侧头看他:“你比我还装。”
“……”
副手在两人身后站着,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是默默把目光移向了一旁,结果看见一个穿着老式马褂套装的老大爷走了过来,到周深的身边低头说了什么。
听完周深点了头,说:“我等会就过去,张管家你先把东西都准备好吧。”
戚哲一听就知道周深八成又是要去见什么人了,一张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更冷了。
身边的人转头看他这样子,嘴角噙着一点笑,说:“阿哲你先坐着,我让人给你送点东西吃,马上就回来。”
实在听多了这种话,戚哲应都不想应,余光瞥着周深走了,他靠在沙发上,没回头地说:“坐前面来吧。”
副手知道是喊自己,嘟嘟囔囔地绕到另一个短点的沙发坐下,戚哲睨眼看他:“你在那嘀咕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对方抬眼看他一下又撤回眼神,支支吾吾说:“没……什么。”
戚哲也懒得知道他心里想什么,视线转回前方的舞台,把底下那些包房里的人都看了一遍,记了个大概,也差不多知道是些什么群体里的人了。
等服务员送来水果盘后没多久,灯光突然都暗了下来。
“来了来了……”副手急得简直想站起来,但迫于某人的压力还是坐着,但头已经快伸到拉杆外了。
随着灯光的关闭,嘈杂的声音也渐渐低了下来,此刻的新月很安静。
“天涯呀
海角
觅呀
觅知音”
没有任何乐器,是纯声清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这如同从圆顶天花板落下来的声音让所有人呼吸一滞,好似从千里传来的清响,身心都仿若勾出一缕缕魂,被那魅音缠绕着颤动不已。
琵琶声随后响起,灯光也终于亮了,最亮的那一抹打在了舞台正中间的歌女身上。
那歌女带着蝴蝶做的半开面具,穿着一身蓝色蕾丝制的立领紧身旗袍,裙摆做了留长,几乎拖地,左肩到胸前正中间扣了一条白色的毛绒皮草,身姿窈窕,一动一转都是千娇百媚。
底下的人早已炸开了锅,舞女们适时从舞台两边出来,与宾客们一同在舞池跳舞,众多男宾客边往台上瞧边与怀中舞女谈笑。
等戚哲缓过神的时候,舞台上都换成了夜来香,欢快的伴奏配着那夜莺般的歌声,晚风一吹,人都醉了。
身边的副手早就不见了,戚哲往舞池一看,人在和舞女跳得忘乎所以了。
他盯着台上随着歌声摆动细软腰身的歌女,侧头问一直在旁边候着的服务员:“这是幺蝶?”
服务员笑眯眯:“是啊少爷,她可是新月的顶梁柱啊,是不是很好听。”
“嗯……”戚哲应了声,“嗓子确实好。”
只是不知道怎么,这半张脸有些熟悉,隔得远,看得也不是太清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她是你们老板从哪儿弄来的?”他问。
服务员顿了顿,说:“这个……我们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这位好像之前是名门出来的大家闺秀,落寞后被老爷请过来的。”
戚哲拧眉:“你们看过她全脸长什么样吗?”
服务员摇头:“老爷说她可以一直带面具,之前有人吵着要幺蝶摘,被老爷和她的歌迷直接轰出去了。”
而且这样看着,她似乎也不陪舞。
刚这样想完,戚哲就看见那幺蝶抬头朝他看去,透过面具,戚哲与她对视了一眼。
“夜来香
我为你歌唱
夜来香
我为你思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歌曲结束后,幺蝶走到了舞台边能上二楼夹层的楼梯旁,当她踏上楼梯走向夹层时,舞池的人都慢慢停了下来,目光或好奇或嫉妒地随着幺蝶转动。
戚哲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上了夹层,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对方悠然地走到他面前,毫不在意底下朝自己看来的赤裸眼光,她从服务员的托盘里拿过一杯不知是酒还是什么的东西,在戚哲身边坐下,说:“戚少将,我陪您喝一杯啊。”
声音不是从刚刚的话筒和音响,而是通过空气传播进入的他的耳朵,这声音一下让他觉得无比熟悉,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是从哪儿听过。
戚哲盯着她,仔细看着对方露出的下半张脸,并不打算去接对方的话,也没有拿起酒要喝的意思。
幺蝶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只是笑了笑,说:“周老板说,让我陪您喝一杯。”
这下戚哲有反应了,他开口就是问:“他人呢。”
幺蝶把手中的杯子转了转,面具下的眼睛晶莹发亮,说:“您猜猜。”
戚哲眯了眯眼,盯着她毫无瑕疵的红唇,不知怎么想起周深嘴角边上有一颗很淡的痣,突然觉得很没意思地转回头:“无聊。”
这样没礼貌的反应让底下看戏的人骚动了起来,但是大部分因为他的身份并不敢大声说些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对方沉默半晌,道:“既然戚少将没有这个兴致,那幺蝶就走了。”她似乎有些失望,微微将身体前倾,把杯子放在前方一个小茶几上。
戚哲随意看了一眼,刚想收回视线,却像是整个人被钉住了一样,脸色微僵,眼里露出许许难以置信。
幺蝶刚站起身,手腕就被人扼住,她有些惊讶地转过头,有些疑惑道:“戚少将这是?”
戚哲拽着她的手,眉头皱得比以往狠多了,眼神凶狠却透着更多的是一些暗藏的欲望,嘴唇张了好几次才说出了一句话,每个字都是咬着牙从口中蹦出来的。
“你是不是自己都不知道你耳朵上有颗痣啊。”
对面明显还没反应过来,戚哲下一个动作就开始了,他直接一把扯开了幺蝶的高领口,在看到对方脖子上明显用粉遮盖住,但还是没能完全掩藏起来的那颗痣后,彻底明白了一切。
“少爷啊少爷!”张管家不知道从哪儿突然冒出来了,直接扯着服务员赶忙把两人拉开,然后对着已经头上心口腹下烧了三把火戚哲说道:“都看着呢都看着呢,咱不能强取豪夺哈,回府再说,回府再说。”
戚哲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才没有在大众之下彻底失态,他死盯着那千娇百媚的歌女,对方走之前竟还朝他笑了笑,更是恨不得一把火把这个新月都给烧了。
亥时。
周深前脚进了屋,戚哲后脚就回了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他已经换回了一身常服,坐在自己书房里,翻看着最近的账本。
戚哲门都没敲,直接踹门进了屋。
看着竟然还在怒火中烧的年轻人,周深有些好笑:“阿哲当心着别气着身子了。”
眼前人在戚哲心里是着实可恶的,对方此刻却怡然自得地坐在太师椅上,穿着丝绸的薄衣裤,抬手一拿笔,那袖子就全落到手肘处,露出光洁的小臂,脸上竟还带着不知从哪儿弄来的金丝眼镜,连着条细链子到耳边,那耳垂上的痣一目了然,虽然隐蔽,但在他看来那是显眼得很。
他压着火把门关上,然后转身对周深说:“我到这就是来熄火的。”
尽管再了解一个人,有时候也无法预测对方下一秒的行为,就像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也无法预测未来的模样。
对周深而言,戚哲是重要的,而重要到什么程度,其实连他自己都说不清。
但十五岁回国到现在已过而立,戚哲在他的人生中占了一大半的时间,哪怕离开了的那几年,也不断有人向他汇报对方的成长经历。
和当地市长的儿子打架了,得罪了某个大资本家,和某官家公子抢了地盘,揍得军队哪个营长进了医院。
当然,也不全是坏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有时候也会听到比如戚家公子在军校招生中进了前三甲,枪击比赛得了第一,指挥课几乎满分,格斗赛拿了冠军等等。
在这乱世,听见这样的消息,无聊,却也让周深珍惜。
做了少校后才回了戚府,周深亲自在门口迎他,整整六年,那个十六岁一句话都没留下就离开的少年,六年后威风凛凛地归了乡。
“我知道你会回来。”那天周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