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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时间,祝正严到店里接走冉波,一并去见他爸。
他们到的时候,老三的女儿也在,正趴在茶几上写作业,老头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看新闻,偶尔也跟孙女点评时事。两人有时谈论起来,老头兴致很高,直夸小孙女:“这么多晚辈里就你有给我当接班人的潜质。一把年纪,终于让我等来了,真好,真好……”
祝正严和冉波很尴尬地站在门口。
老头抬起眼皮发现他们,脸色由明转暗,不温不火问候一句:“来啦?”
“爸,我们是来澄清误会的。”
小侄女主动抱着作业走开,把位置给他们腾出来。
“二伯坐,我去问奶奶英语题了。”
大厅里唯一的气氛缓和剂离开,他们二人在老头面前更加如履薄冰。但祝正严必须鼓起勇气开口,毕竟这事追根溯源是因他而起。
“爸,我想是有什么误会。我和他是生意上的伙伴,平时来往比较密切,并没有其他关系。您别为难他。”
“为难他干嘛?”老头取下眼镜,躺进椅背皮垫中,食指指着冉波轻点两下,“他,他可是收了我一枚戒指。”
冉波赶紧掏出戒指递上去,解释道:“收下戒指实属无奈,这戒指还是还给您。”
“想拿就拿,想还就还,你当这个戒指是什么?”
两人都不敢吭声。
“你的背景我都清楚,没有比你再合适的人。而且,你之前不是已经答应?你还有什么意见?还是他有意见?”
“爸,感情的事怎么能强求?我尊敬您,但不代表您可以包办婚姻。”
“让你自由恋爱,多少岁了还打光棍?不就是结个婚,很难?”
老头迂腐,祝正严对自己不打算结婚这件事只好三缄其口。
冉波赶紧帮忙说话:“伯父,您别急,都这么催了,他肯定排上日程,过不了多久就领人回来。”
“就你还凑合,来路不明的更麻烦。”斩钉截铁。
冉波真后悔开口说话,应该闭嘴隐身看戏。招惹这破事儿干嘛?他尴尬得低头眼神刷地毯,却不想祝正严的目光此时正锁定他,思索再三,一句惊人:“那我跟他试着培养一下感情。”
“行,那你们抓紧培养,赶紧把婚结了。我累了,你们自便吧。”老头慢条斯理回屋去。全然忘了是叫他们来吃饭这事。
冉波还在震惊中。虽然是他最想要的结果,不过轻易就从祝正严口中说出,怎么想怎么觉得,总有端倪。
等老头走没影了,祝正严才转过头问冉波:“你愿不愿意试试?”
“我应该愿意吗?”冉波盯着他的眼睛,注视他表情的所有细节。
祝正严被他的严肃感染,慎重回答:“都可以。”
“那我考虑考虑。”冉波朝他笑一笑,还是很温暖,不带半点算计,但祝正严这回看出来他是装的。他接着说:“送我回去吧。顺便去一趟昨天说的那个地方。”
“嗯。”
祝正严走在前面,冉波跟着。司机在树下抽烟,见他们出来,打个招呼便过去开车。晚风很舒适,气氛格外和谐。
“二伯!你过来!”小侄女站在门边叫他。
祝正严走过去,问她:“怎么了?”
“你把机器人还给表哥了吗?”
祝正严板着脸说她:“这不该你管。回去写作业。”
小姑娘不服,仰着头跟他对峙,底气十成足,回敬祝正严:“等会儿我问表哥他一定跟我讲。但是,二伯,你要是还不还,我就告诉爷爷你阳奉阴违。”
阳奉阴违这么高级的词都用上了。
“不过你要是真心实意还了,我就帮表哥感谢你,送你份大礼。”
祝正严低头看着这半大的小鬼,还在换牙就开始跟自己交易上了,未来……未来可期。
“你能送我什么大礼?”祝正严问。
小姑娘招招手,叫他耳朵过来。祝正严俯下身,小姑娘踮起脚在他耳边说:“我有办法让那个人跟你结婚。”
祝正严站起身,冷冰冰讲:“我也能。”
“不,你不能。”
这下祝正严是真有点冒火了,小屁孩死缠烂打真烦人。
“我知道爷爷用什么事情威胁他。你要是答应把机器人还给表哥,并且不再插手表哥的生活,我就告诉你到底是什么。”
沆瀣一气啊,沆瀣一气啊。小鬼抱团与他斗法。祝正严这回是连最后半分脸面也被扒下去,就为知道到底是什么条件让冉波无法拒绝——这事冉波绝对不愿意告诉他。他在此全盘承认:“我还给他了,你跟他打电话确认。我也不再干涉,我跟你保证。”
“好,那我一会儿跟表哥确认。确认无误了就把你想知道的发消息给你。拉钩,二伯,君子协议。”
祝正严无奈伸出手指头,应她:“君子协议。”
“大丈夫能屈能伸,二伯,我欣赏你。”
“谢谢。”
', ' ')('“你们快去吃饭吧,我们早吃过了,毕竟你们来这么晚,我们早饿了。”小侄女跟他挥手,“拜拜。”
“再见。”
冉波已经上车等他,祝正严坐到他身边,关上门。冉波把地址交代给司机后便扭头看窗外,他若有所思,祝正严突发奇想问他:“饿吗?先去吃饭?”
“不用。去完再吃,用不了太久。”
祝正严点点头,头转向他那一侧的窗外。他们一个抱着手,一个十指交握放在膝上,没有交集的目光中各藏心事。
车开进小巷,停在一个旧库房前。
冉波下车,拉开旧库房的卷帘门,又用一把再普通不过的钥匙打开里面房间的门。货架旁的墙上有一个电闸总控,揭开面板的塑料盖,冉波把脸对过去。
墙砖缝分离开,再后面就别有洞天。冉波守着门,让祝正严自己进去看。
祝正严脚下虚浮走进去,这里映入眼帘的一切让他感到太不真实。真相诱惑他窥探,同时也在一件件剥去他蔽体的衣物。
屋内翻看资料的声音传来,冉波不必回头,这些东西他都再熟悉不过,光是听就能知道祝正严看到哪儿了。不多时,祝正严眼神迷茫走出来。冉波靠着一张破木头桌子,指间夹着没点燃的烟,他窥探祝正严的表情,祝正严在与他对视后眼神才重新聚焦。
“抱歉……”祝正严嗓音嘶哑。
冉波一笑了之。
“我拿了这张照片。”祝正严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张被裁剪过的照片,那是一张合照,祝正严指着空缺问冉波:“这里缺的是不是你?我没有关于你的记忆。”
照片中间站的是祝正严,身穿制服,胸前佩毕业徽章。左侧是那位朝他开过一枪的朋友,跟他同样装束。被剪掉的是右侧的人。
祝正严望着空洞,像是能看见过去的冉波。冉波因间谍工作,外貌改了又改,装束变了又变,已做不回当年的样子。
“照片我想带走。”
“可以。本来就是你的东西。”
祝正严把照片重新揣进兜,“走吧。”他头也不回地朝外跨出步子。冉波锁好门,跟上去。
车尾灯的散光中,这座装满祝正严过去的房子逐渐变暗、变小,最后吞噬在夜幕里。
车窗上有祝正严的倒影,冉波对着倒影发问:“你饿吗?去吃饭吗?”
“我……”
冉波转过脸来,举着手机给他看,开始滔滔不绝:“这家私房菜不错,我朋友新开的。想吃辣的还是清淡的?我先问问他今天有什么菜……”
“谢谢你。”
被打断的冉波像被按了暂停键,祝正严看过去,见他呆若木鸡。车驶进隧道,一道道光斑刮过他的眼,看起来像太多感情在涌动。祝正严想帮他把头发撩到耳后,好仔细看一看他的脸。抬起手的瞬间,冉波推着他的肩压过来,无声拥吻。
一个等了太久的怨恨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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