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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四有为期半年的实习,宿舍其他叁人各自去了外地,只有时眠留在了这个城市。
她在实习公司附近租了个房子,一室一厅,每个月叁千五,还养了一只猫消遣。
其实她不是一个多爱小动物的人,只是每每从实习公司回来面对一室寂寞,难免有了养宠物的想法,犹豫很久,去宠物店买了一只长毛叁花猫,取名叮叮。
这几天一直在下雨,时眠早上起迟了,随意塞了块面包在嘴里,拿起伞就往外跑。
走到小区楼下边走边回消息时,迎面撞上了个陌生人,肩头的伞被撞到一边。
上方疏雨水管道唰地砸下来一注水,淋湿了时眠半边肩头。
“对不起。”男人急忙道歉。
“没事。”时眠皱眉,她赶时间也就没多计较,匆匆用纸巾擦了下就上了公交车。
在公司,她一个实习生也做不了什么重要的活,不过是整理复印、文件,外加时刻向正式员工陪笑脸。
一天下来,身心疲惫。
晚上回来已经九点多了,打开房门,叮叮却没有出来迎接。
而窗户开了半扇,叮叮应该是从窗户跑出去了。
时眠冲窗外唤了很久,才听到楼上叮叮传来的虚弱回应。
它应该是顺着水管爬上去了。
拿着手机就去敲楼上的门,没人回应,刚想联系物业,正赶上下班回来的周长青。
也就是白天害她淋雨的那个男人。
周长青很快帮她救出了叮叮,自此以后,两人渐渐熟悉起来。
周长青长时眠十多岁,是个程序员,朝九晚十,工作忙碌。
但他为人温柔妥帖,会悉心记下时眠无意中说出的喜好,很有分寸,也懂进退。
时眠感知到他的好感,囿于现实,她一直犹豫着没有踏出那一步。
春节周长青回老家了。
时眠和同事聚餐,吃了不新鲜的烧烤,半夜因为急性胃肠炎住进了医院。得到消息,第二天早上周长青就坐飞机赶到医院陪她。
周长青无微不至地照顾了她一周,两人就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
最近叮叮犯了猫藓,周长青带它去宠物店看病,回来的时候买了很多厨房调味品,他一边给叮叮擦药,一边笑着说,“我还买了个围裙,以后要是有空我就过来给你做饭。”
时眠拆开包装袋,展开围裙后,怔住了。
是很普通的一条黑色围裙,胸前是一个太阳图标。
和时骞常用的围裙一模一样。
她自己有些恍惚,周长青已经接过戴在了身上,“中午吃什么,还是老样子?”
“都行。”她心不在焉。
周长青去厨房做饭,时眠默默坐在客厅,看他戴着黑色围裙,熟练地热锅、倒油、翻炒。
此情此景,何其相似,她闭着眼睛苦笑。
周长青是一个极其细致的男友,只要有空,就会亲自准备时眠的叁餐,每次离开会把垃圾袋全部换一遍,猫砂也是满了后他清理。
叮叮和他很亲近。
周长青有时会似真似假地感叹,“我这么大年纪了,上辈子肯定是做了天大的好事才遇到你。”
时眠认真想了想说,“没有,你很会照顾人啊。”
“难道我只有这一个优点。”
时眠笑着没说话。
他也是有缺点的,就是每隔一个月就会消失几天,问起就说是公司派他出差,时眠看出他有所隐瞒,但她一直以来都充分尊重对方的隐私,也就没有追根到底。
饭后,周长青在阳台回消息,
注意到时眠看过来,立刻就收了手机出来。
二月份的时候,时眠实习期结束,最近她一直在收拾行李,打算开学了搬回宿舍。
忙了一上午才打包完毕,中午她困得厉害,下午叁点才醒。
一点开手机,有十几个未接电话和短信,她先打开短信,映入眼帘的是满屏的侮辱谩骂。
正震惊,又来了一个陌生的号码,时眠犹豫接了,那边是一个女生,言语尖刻,骂时眠是婊子和第叁者。
来的短信中,不乏来自S大的学生。
时眠登上学校论坛,发现有一个高楼被不断顶起,发帖人爆料时眠插足别人家庭,楼里附带她和周长青的合照,还有一张周长青和一个女人的结婚证明。
底下不断有人回复新的内容。
“她好像被人包养了,不然就一个大学生,哪有那么多钱买那些牌子。”
“程序员给的呗,他们那么忙还有时间出轨。”
“她自己说寒暑假回家,结果被人撞见住酒店哎,这不很实锤了吗。”
爆料的人尽管匿名,时眠还是认出了这是室友的头像。
难以置信,时眠抖着手将截图发给了周长青,几乎是刚发过去,周长青立刻就回了电话。
“你是不是已经结婚了?”
', ' ')('“时眠,你听我说,我和我妻子已经没有感情……”
话没说完,时眠就把他拉黑了。
现在回想起来,一切早有预兆。先不说他每月几天的消失,有时候相处期间他也会有意无意地遮挡手机屏幕。
是时眠自己太沉溺于这样的温情,才看不到真相。
不光她的手机,就连通讯软件也被轰炸了,时眠忍不可忍关掉所有电子设备,一个人呆呆坐在客厅。
这件事困扰了她很长时间,周长青几次想上门解释都被挡在门外,时眠不得不更换联系方式和重新租房子。
叁月份开学还有两门课程,她在课堂上经常注意到有人打量她,也能听到有人窃窃私语。
时眠不愿意再出房门,也不愿意和人交流,没有课她就直接回租的房子休息。
没有食欲,难以入睡,她开始频繁做噩梦。
直到有一天,她盯着厨房的刀发呆了很久,才意识到自己抑郁了。
但她已经疲惫地不愿意去看医生,只想自己一个人呆着。
喂猫的时候,叮叮扒拉着她睡裤,前爪搭在膝盖上,担心地望着时眠。
时眠无力摸摸它的头,“我这个状态好像照顾不了你了,我再帮你重新找一个主人好吗?”
叮叮无声舔着她的手心,脑袋往她怀里拱。
六月份时眠毕业了,她没有找工作,一人一猫就这么生活着。
到了七月她的抑郁症很严重了。
除了喂叮叮,她可以一连好几天都不吃饭。
叮叮有感应,每天都呆在她身边,时不时舔舔她的脸,以确认她还活着。
八月,时眠把叮叮送给了楼下一个独居的婆婆,她在一个阴天来到了海边。
今天的风大,浪头也大,一遍遍冲刷着海岸,时眠披着头发,在一个观景的码头,默默注视着望不到尽头的海面。
不知道站了多久,身后有个小皮球滑过来,砸到了她小腿,又反弹到了另一边。
小女孩扎着两个小揪揪,咻咻跑过来抱住了皮球。
“撞到姐姐你怎么不道歉啊?”旁边走过来一个男人,摸了下女孩的头发,看样子,应该是一对父女。
“姐姐,对不起。”小女孩奶声奶气的,琉璃般纯净地眼睛乖乖望着时眠。
时眠迟钝地摇头,她喉咙艰涩,根本说不出话。
“姐姐,你要吃糖吗?”女孩轻轻扯了扯时眠的裤腿,肉乎乎的小手举起了一个棒棒糖来弥补过错。
时眠扯出一个微笑,缓缓蹲下身接住了那颗糖。
小女孩抱着球跑到她男人身边甜甜邀功,“爸爸,我刚才表现得棒不棒。”
男人笑了笑,牵着女孩子的手腕向海滩走去,留下一串一大一小的脚印。
风很大,男人很快把女孩抱起来,她柔软的头发在空气中飞舞着,被她爸爸拿起毛绒小帽紧紧护住了。
时眠握紧手心里的糖,怔怔望着离去的父女,记忆中似乎也有一个人曾经这样护住过她。
时骞晚上下班回来,小区里的人家已经亮起了温暖的灯。
他在楼下便利店买了一罐冰凉的啤酒,捏在手里上楼。
小区老旧,感应灯时灵时不灵,时骞掏出钥匙开门,钥匙并没有如期转动,锁芯失灵。
下意识拧动门把手,只一下,门就开了。
对面人家的灯光投射到客厅,时骞就着暗淡的光看到地板上散着几个购物袋,风扇一旁静静立着一个行李箱,沙发上躺着一个黑色金属链条的挎包。
他站在门口,手扶着门框愣住了。
恍若大梦初醒,时骞轻轻推开卧室的门。
窗帘留出了一条窄窄的缝,从穿过的光源中,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人伏在床上,胸廓微微起伏,是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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