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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葬礼,没有公告,周屿始终坚持只要没有找到尸体,周芸就不算死。在此后的许多年里,周屿始终没有放弃寻找,久到林深都快忘了周芸的脸,久到他开始逐渐相信也许周芸真的如周屿所说,变成了一颗树,矗立在郁郁苍苍的森林中。
周屿的心思全部扑在了工作上,他年轻,接替周芸不免总是有闲言碎语,渐渐的他学会控制自己的脾气,人也圆滑了不少。这些曾经林深和周芸总是让他烦躁的告诫,在经历一番磨炼后,他终于磕磕绊绊地体会到。贴上来的人总是源源不断,可他再也没那个心思,都一概拒绝了。陈助理在茶水间听到的八卦据说老板离婚了,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那个电梯中的男人,原来是老板的爱人。
入秋了,天气一日比一日凉,林父生了一场小病,本不是大事,在林深的坚持下上了医院,顺带做了个全面体检,不查还好,一查就查出有严重的冠心病。林父自认身体康健,从不上医院,这次要不是林深坚持,可能就耽误了病情,气得林母把林父骂了一顿。他的心脑血管病已经很严重了,既然人在住院,干脆顺带做了心脏搭桥手术,这一折腾,人瘦了一圈。周屿来看探望了一回,林深坐在一旁,看他安慰二老,搭不上话,就躲到楼梯口抽闷烟。一根烟还未抽完,周屿也出来同他一块抽,两人都不说话,气氛有些尴尬。周屿的一只手夹着烟,另一只手揣在裤兜里,吐出一口长长的烟雾,有些犹豫地开口:“天冷了,你…多穿点。”
“嗯,我知道,你也是。”
“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打电话。”
“好。”
周屿坐进车里,把裤兜里那块表掏出来,看了看,又给揣回去了。这是他从抽屉里发现的,一眼就认出是林深丢了的那块,他带在身上,想着还给林深,没想到见到人,犹豫了好一阵,却还是没能开口。下次吧,他想。
林深找了个中学教书,工资不高,比以前累一点,但他觉得还好。林母隐约猜到他和周屿之间发生了什么,旁敲侧击也撬不开他的嘴,只当两人闹了矛盾,一个劲的撺掇他叫周屿来家里玩,她压根没想到两人已经不声不响地离了婚,周屿还经常打电话问候她和老爷子,把他们哄得喜笑颜开。那一年的中秋周屿没有来,林母念叨了好久,搞得林深很是尴尬,那几天都躲着他妈。
转眼就立了冬,他的工作逐渐繁忙起来,他负责教初中,班上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正是叛逆的年纪,很是能闹,比幼儿园的还难管,让他颇有些心力交瘁,觉得自己老了不少。和他一个办公室的文老师刚大学毕业,才20来岁,也被这帮学生搞得招架不住,整天对他倒苦水。文老师长得娇娇小小,人也温柔,说话轻声细语,在学生眼里没一点威慑力,她常被气得偷偷抹眼泪。林深见不得人哭,总是安慰她。一来二去文老师大概是对他有了点意思,时常有意无意地打探他的消息。林深假装不知,不着痕迹地回避了。
今年的冬季来得格外早,林深早起上班的时候常被冷风吹得脸都麻木了,办公室里病倒了两个老师,整日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冲剂的甜苦味,他也提前穿上高领毛衣和厚外套,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渐渐地,林母觉察到不对劲了,她趁林深白天去上班,给周屿打了电话,一开始周屿还不肯说,在她的追问下,语气逐渐伤心起来,才含含糊糊地说林深已经同他离婚。
那几天林母在家心乱如麻,连广场舞都暂停参加。终于,一个晚上,一家三口围在桌前,她语重心长地开了口:“林深呐,你和小周...唉,你别嫌我话多,你们有什么矛盾可以讲出来一起解决,不要老憋着,其实我和你爸爸也不好说什么,那毕竟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林深闷头苦吃,听他妈絮絮叨叨唠了半小时,终于放下碗,淡淡道:“妈,你知道了?”
林父默默放下筷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林母,不敢搭话。
“......”见他承认地如此快,林母一时语塞。
“妈,你别问了,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怎么就不能问了?”林母回过神来,一向平和的她板起脸,“离婚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们商量?是不是你惹小周生气了?”
“没有。”林深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烫得皱起眉。
“林深啊,你和小周都这么大的人了,做事情前想清楚了吗?”林父道,“有什么不能商量?这么冲动以后后悔怎么办?”
“不后悔。”
林母见他油盐不进的样子,又思索起周屿,一开始她并不看好这段婚姻,周屿太年轻了,家庭背景也比林家强势,她担心两人只是一时兴起,无法长久,但几年下来,眼看着他们的婚姻逐步走上正轨,再加上周屿这孩子着实讨喜,便放下心来。现在,林深冷静地说出两人已经离婚的话,让她再次陷入了深深的担忧之中。
“我和你妈这么多年,什么没经历过?”林父道,“什么架没吵过?不都过来了,哎...其实现在想想,那些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对啊,其实两个在一起起,矛盾免
', ' ')('不了的,但是固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林母劝道:“两个人最重要的是陪伴,我和你爸爸年纪都这么大了,我们最期望的是你身边能有一个陪伴的人,能过得幸福,真的。”
破裂的婚姻、年迈的父母、狭小的家,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林深如深陷泥潭之中喘不过气,他是否在一意孤行?婚姻之中,真的什么矛盾都可以被解决吗?他对上父母浑浊的双眼,喉咙里挤出干涩的声音:“他...做错了一些事,我也是...算了,你们别管了,已经结束了。”
这顿饭吃得很压抑,他小的时候,家境不太好,父母总是为生活奔波,很早就显出老态来,从那个时候起,他就暗下决心,长大后一定要父母过上好日子,不再让他们操心。现在他长大了,老态毕现的父母仍在为自己发愁。林深感到深深的愧疚和无力。
那一年的除夕夜周屿给他打了电话,周屿平时给他打电话的次数并不多,短信倒是常发,他出差频繁,每到一个地方就会把当地的一些景物发给林深。一段话,一张图片,他看似远离林深,却在用这种方式继续存在于林深的生活里。聊到一半外面烟花的爆炸声掩盖了两人的声音,彼此都听不见对方在说什么,这让林深松了口气,他握着手机,静静看了会烟花,再望向屏幕时,那头已经挂断了。他仍没有适应在这边的生活,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改变。大年初八,林深快要上班的前夕,门铃响起来,他以为是隔壁的李姨又来给他们家送饺子,李姨的老伴走得早,子女也不在身边,去年生了场大病,多亏了林父林母的照拂,两家关系好,她时常做了吃的送过来。今天只有他一人在家,害怕李姨久等,便急急忙忙地去开门,没想到来人是半年未见的周屿。
林深数着墙上的挂表,如坐针毡,把茶几上的水果盘往周屿面前推了推,又想起什么似的,手忙脚乱地倒水,手一抖,被烫了个哆嗦。
周屿捏住他的手,“没事吧?”
他摇摇头,看着周屿捧起自己的手,放到嘴边吹了吹。
“电视柜下面有医药箱,你去给我取支药膏来吧。”
后来是怎么亲上的林深已经记不清了,一开始是一个很简单的吻,不带任何情欲,周屿的嘴唇冰冷,有烟草味,林深觉得像冬日的新雪,他的手指也不再那么痛了。他没有抵抗,在周屿看来这是一个讯息,于是他开始用舌头舔舐林深的唇瓣。这个吻逐渐变味,周屿搂着他陷进沙发,手从毛衣摆摸进去,在他光裸的腰上摩挲、试探。
这是一个缓慢而带有麻痹性质的吻。
沉醉其中的不止是林深。
挂表指向十八点整,铃声大作,暧昧的气氛被骤然打破,林深终于惊醒。
林父林母快到家了,如果被父母发现自己在客厅和男人乱搞,那他真的可以不用活了。林深猛地推开他,窜得老远。
周屿有些惊讶,也有些恼火,他憋了大半年,就是为了和林深见一面,现在吃了一半不让吃了,简直让他欲哭无泪。他的裤裆中间有明显的勃起,林深愣了一下,对上他小狗似的眼神,结结巴巴道:“我爸妈,快回来了。”
“我知道,我就是想你了,老师。”
见他没有发疯,林深松了口气,“你…要不留下吃晚饭吧,我爸妈他们挺想你的。”
周屿点点头,朝他靠过去,将下巴放在他的肩上,在他的耳边抱怨,“其实来之前我想了好久,害怕你不愿意见我,可是我又特别特别想你,于是我就想,如果你不放我进去,我就赖在你家门口算了…还好你没赶我走,不然我一个大老板蹲人家门口,多没面子啊。”
林深听完仔细想了想,自己还真的做得出这事,他知道周屿也做得出赖在门口这种事。
耳边酥酥麻麻,像被两片湿热的肉瓣含住了,他听见周屿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新年快乐,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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