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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时间便定在明日午时吧。”魏石皓收回那奸商笑容,唇边仍残留一丝笑意,好似等着明日午时看我的热闹。
堂堂热血男儿,怎能受这般窝囊气!明日我定要把他打个屁滚尿流,跪地求饶,不仅免了我那七百八十三两银子,还要叫我大哥。
嘿嘿…想到打败眼前这人的场景,我不禁又开始畅想我以后闯荡江湖的快意生活。莫非眼前就是我主线剧情的第一段——【路遇奸商拔刀相砍】?要是想成为江湖大侠,这种琐事也是必不可少的,果然是剧情在磨练我的心志啊。
我神奇地将逻辑自欺欺人——不是,将逻辑自洽,对眼前的男人也没有了那么多愤恨,不过一个剧情npc而已,不要浪费自己太多感情。
“对了,我这是镇上唯一一家客栈,一晚500文钱,麻烦现在结一下。”魏石皓伸出手,“你要是不住的话,往西走个不到半个时辰有间破庙。”
…我现在的表情一定非常扭曲,因为我看见魏石皓的笑意更重了。
“你就不怕我谎称要去破庙过夜然后立刻跑路?”我肉疼地打开行囊,扔掉里面还没来得及扔的发霉干粮,扣扣搜搜掏出一张银票递给他,“记得找零啊…不对,我刚刚给你的银票呢?还我还我!”
“你会吗?”魏石皓一边掏出刚刚我给他的银票一边道。
我相当不喜欢他这种肯定的语气,就好像万事都在他掌控之中。哼,老子最恨装逼的人!我一把抢回刚刚给他的银票,数了数数目,对的。
“说不定我今天住一晚,明早你就看不到我的影子了。”
魏石皓已经转身朝客栈内走去,听到此言后回头冷冷道:“那非君子所为。”
我快步跟上,学他冷漠的口气说:“你看我像君子吗?”
他站定,盯着我一言不发,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我学他的模样,盯着他的面庞,仔仔细细地观察他的容貌。魏石皓长得虽有些像异域人,但是黑发黑瞳,皮肤略深,看上去应是有些北方游牧民族的血统,左耳到下巴有道浅浅的不宜发觉的伤疤,头发束在脑后,一直垂落到腰际,这时我才发现,站直后他居然要比我高上大半个头,这身高得有一米九了吧。
“你不像,”魏石皓盯了半天,终于结束这莫名其妙的对视,摇摇头道:“你像个傻子。”
“你大爷的!”我脱口而出,见到他眉头皱起,我心底一动:“都说我师兄——兄长是个君子,你见过他吗?”
“叶清是名君子。”他转身上楼,我跟在后面,踩着吱哑吱哑响的楼梯,一起上了二楼。
“你今晚就睡这,”他抬抬下巴,“现在客栈没人住店,我晚上睡在后院。”
我见房门上题了个单字【未】,推门进房,房间内居然出乎意料的整洁,并没有想象中跳蚤乱飞,肮脏杂乱。
“所以你认识他咯?他是什么样的人啊?”我把行囊放到桌上,见魏石皓还停留在门口,不由得多问几句。
“好人。”魏石皓倚在门边,盯着我慢慢道:“也是个聪明人。”
话里行间还是在说我傻呗!
我气不过,但还是维持着表面的成熟大侠风范,云淡风轻道:“你上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啊?”
我倒想知道,这个叶清现在人在哪里,三年里整天听龙须老头念叨,我已然有了反骨,这叶清必定是我未来一帆风顺的人生中最大的阻碍,正好现在顶着到江湖上找叶清的名头,我要好好打听一番。
“…忘了。”魏石皓转身离开,“没事别来烦我,别忘了明日午时。”他的声音冷漠得像石头。
“切。”我不屑地撇撇嘴,这人真是个怪人,怪不得说他是黑脸掌柜,脾气反覆无常,说话阴阳怪气,本来长得就黑,还是个奸商,真是从里黑到外,挑不出哪点好的。
等着吧,明日午时,我必要取你狗命!
咳咳…倒也没有那么夸张,打趴在地就好了。
比武是小事,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那把老头给我的剑到底被丢到哪了。晏五娘离开后我便被传送到这个小镇,莫非剑没有和我一起传送过来,还留在尤兴山庄?那摊主说尤兴山庄就在旁边山脚,但是二十多年前被魔教灭了,那剑说不定现在还在尤兴山庄的旧址?
我关上房门,走到窗前,打开窗户,深吸了一口新鲜的风。然后脱去外袍,穿着里衣躺在床铺上,闭上眼睛,回忆到目前为止发生的事情。
尤兴山庄二十多年前被魔教所灭,晏五娘是庄主,她又说我是她的儿子,这样看来,我这具身体岂不是和魔教有血海深仇?还有一点我颇为在意,若晏五娘的晏和龙须老头说的晏是同一个晏,那么问题来了,老头让我自己取名,为何不告诉我这具身体以前的名字?为何单单不让我随母姓,这背后肯定另有隐情。还有红眼睛黑衣服的好看男人——这特征也太模糊了,红眼睛倒是好辨认,但是好看?我可不敢相信老头的审美,他说的好看可能在我看来就是妖魔鬼怪。
唉,这老头不知为何诓了我三年,我
', ' ')('谎称失忆时他装作不认识我,临了出谷才跟我说他认识我的家人,叫我送剑去给沈家小娘子——这沈家小娘子不知道和我是什么关系,听着像个美人,江南产美女,莫非是我指腹为婚的未过门的未婚妻?这剑难道是我们的定情信物?
想到送剑后美人在怀的景象,我嘿嘿地笑了起来,但我立刻意识到一个糟糕的事实——我穿越后在谷里砍柴烧水三年,又在晏五娘那里呆了数月,就算是未婚妻,三年不联系,会不会早就跟别人跑了!
顿时我心如火焚,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上姑苏迎娶我的未婚妻,啊,我的老婆,我的江湖美人梦,我的温柔乡,快来拯救我这迷茫的灵魂,带我离开这没有过往的沼泽,让我不再陷入这悲伤与疯狂的怪圈中无法脱身…
想着想着,困意渐渐袭来,懒得管现在是几时,我放松身体,让自己沉浸在睡眠中。
梦中隐隐约约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你太轻信他人。”
雾气缭绕,我摸索着,朝声音的方向走去。
“恰恰相反。”
有人回答道。
那声音温润如玉,语气沉着,让听者心生悦意。
是谁在说话?
我跌跌撞撞往前走,好似绊到什么东西,重心不稳,身体不受控制地朝下倒去。
一双手扶住了我,我赶忙抓住那人的手臂,稳住身体,抬头一看,那人明眸皓齿,眉目如画,笑意清浅,道:“你怎么又摔了?”赫然是刚刚那回答之人的声音。
我顿时鸡皮疙瘩暴起,浑身颤抖,差点扶不住那人的手臂。
那人好像早已习惯,将我扶起,带着我朝前方走去。
忽然有只手掐住我的脖子,将我向后方拖去,我张开嘴,见到那人的背影离我越来越远,心底越来越慌,不由得大喊道:
“大哥——!”
听到我的喊声,前方的人一顿,正欲回头,掐住我脖子的那双手却忽然收紧,我无法呼吸,更没有力气挣扎,抬头想去看是谁在掐我,却只看见一双红色的眼睛。
一声锣响。
梦醒。
我浑身是汗,睁着双眼喘气,脖子上似乎还残留着那双手的触感。我仿若劫后余生,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只觉得幸好醒了,不然怕是要被活活掐死在梦里。
那扶起我之人的面貌在醒的那刹那便烟消云散了,我努力回想他的面容,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隐约觉得本该是我记得的人,可是翻遍了记忆也找不出来谁能与之对应。
算了算了,大概是睡前想的事情太多,都怪老头说什么小心红眼睛小心红眼睛,害得我做了怪梦。
这时窗外又传来一阵锣鼓声,几乎未让人察觉便又消逝了。我愣住,下床走到窗前,天色已黑,整个小镇陷入了沉睡,怎么这时刻还有人打鼓?不怕被人骂吗。
二楼只能看见一颗光秃秃的树和空无一人的街道,我披上外袍,施展轻功跳至树上,还是看不到锣鼓的来源,转身望向客栈屋顶,却见到一个身影矗立在那里。
这是谁大半夜睡不着站在那里吹风?
我颇为好奇,这时一阵冷风吹过,我打了个寒战,轻轻一跃跳至屋顶上。今夜天气很好,万里无云,银月高悬,接近满月。借着月光,我看见那人一身白衣,身形瘦削,头戴斗笠,背影看上去仙风道骨,颇有隐者之风。
远处的锣鼓声又响了起来,大大小小嘈杂不堪,接着又忽然消失,连回音都没有。
见那人没反应,我偷偷摸摸向前走了几步,试图去看他在看什么——依旧黑漆漆一片,没有现代的路灯,在这夜色下什么也看不见。
那锣鼓声到底是从何而来?
“请问您知道那锣鼓声是从哪里来的吗?”我问道。
那人的斗笠偏了偏,底下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百猪夜行。”
啥?
那人背着手,回头看了我一眼,这下我看清他的长相,是个留着白胡子的大爷,只不过看上去比龙须老头要年轻一些,也要瘦一些。
“百鬼夜行,百猪开路。今夜百鬼归家,百猪送行。”
“哪里有鬼?哪里有猪?”我伸长脖子,活像个王八,东张西望,愣是没看见一只鬼猪。
大爷沉吟半响,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拱手道:“晚辈尤雍。”
大爷道:“尤雍,有用,你这名字有趣。老夫名号为白鹤,你可听说过?”
我诚实摇头。
白鹤大爷道:“没听过也无妨。你是不是好奇为何半夜有锣鼓声,却没人出来叫骂?”
“确实挺好奇的。”
半夜三更锣鼓声不停,把我都从梦里敲醒,居然只有我跟这个老头站在屋顶找这个百猪夜行。
“百猪敲锣送往生客,今夜松花镇人人皆入南柯,除非心绪不安,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有梦魇者,百猪敲锣唤其寤。”大爷道,“你今晚是不是做了噩梦?”
“是做了
', ' ')('个怪梦。”我答道。
“今夜不宜做噩梦,若有做噩梦者,锣鼓声会将你从梦中接回。看,那便是百猪夜行了。”白鹤大爷抬手指向前方,我睁大眼睛,听到锣鼓声越来越近,街道上却还是一片漆黑。
“你浑身内力,却无用武之地。”白鹤大爷看我瞪大眼睛一脸摸瞎样,不由得叹道:“不是这样看的,提气凝神,将真元之气在十二经脉循环一个半周后,再聚集在双目处,学会用内力去感知。”
我吸气复呼气,按白鹤大爷所说,全神贯注,将真气提至神庭,再缓缓下沉,闭眼睁眼,一念之间,仿若一层看不见的雾突然消散,锣鼓声比以往更加清晰,我低下头,只见一群彩色的猪猪敲着锣鼓,比肩接踵游过街道,向远方行去。
那些猪有红色有绿色,有紫色有蓝色,有几只好似人样,站立直行,敲锣打鼓,好不欢快,其他的猪沉默不语,紧随其后,皆身披缀金边的红斗篷,数百只蹄子踏在路面上,却静悄悄得只剩下锣鼓的声音。
百猪夜行!
“松花镇一年只有两次百猪夜行,看你是个生脸,头次来这能赶上也算一件奇事。”白鹤大爷的白胡子随风飘荡,在月光下成了数不清的银丝。“百猪不喜他人围观,我也该走了,夜深人静,就将这小镇留给百鬼,让他们安安静静地回地府吧。”
话音刚落,白鹤的身影便像一道鬼寐扭曲起来,在空气中晃了晃,眨眼就在我眼前消失了。
我已然捕捉不到任何生人的气息,暗暗惊叹这功法的玄妙,眼看街道上百猪的身影也渐渐远去,我拢紧外套,深感自己再呆下去怕是要被寒风吹死,白天还要比武,不能还没开始就落了下风。
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我眨眨眼睛,慢慢朝屋顶边缘走去,正走到边上,不知为什么,忽然觉得有人在背后盯我。
我回过头,客栈的后院,一道身影站在水井旁边,直直地看着我,毫无掩饰的意思。
是魏石皓。
他竟然也没睡吗?
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盯着我的,按理说我和白鹤大爷刚刚站的位置他应该看不到,莫不是听到我们的对话被吵醒了?还是也做了噩梦?
哈,原来你也会做噩梦的吗。
我在心底冷笑一声,不知他梦里会不会愧疚,昨天才刚坑我七百八十三两银子,晚上就睡不好觉,真希望他白天因为没睡好精神状态差,比武时昏昏欲睡三分钟投降。
不过想归想,他一直盯着我,我总不能没有礼貌转身走人,于是我定了定心神,开口打招呼:“你…”
才刚说一个字,魏石皓便利落转身进了房,只留给我一个可恨的背影。
真没礼貌!!
我钉在原地,踌躇了几秒是上前打完我的招呼还是上前大骂对方没有修养,踌躇了几秒后我决定忘记这一切,回去睡觉。
施展轻功跳回房内,关上窗户,锣鼓声已经弱到可以忽略不计,我躺回床铺上,找了个舒舒服服的姿势,打算把刚刚的一切都当做梦境。
闭上眼睛,魏石皓刚刚那张脸还是挥之不去,在屋顶上时没注意,现在回想起来,他的表情阴沉,肢体紧绷,浑身戒备,好像周围都是敌人一样,看我的眼神也带了几分不安和…恐惧?
我有什么好怕的?难不成我是他的梦魇?
我在脑海里摇了摇头,又想起梦里那双红眼睛,感觉周围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度。我赶紧合拢被子,强行让自己什么也不想,渐渐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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