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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周承明收拾好的行李后,令伯把十来个下人领进了院子,说都是大少爷给他挑的。
周承明看着这么多人,连说用不着全部,最后从中挑了几个看起来伶俐的丫鬟小厮还有两个看起来有些资历会处事的,让令伯把其他人带下去,用不着这么多。
周承明就在院子里给这几个仆人立了一两道规矩,令伯帮着安排了他们的住处,随后便带着剩下的人离开了。他又让一个叫落月的年轻丫鬟帮他注意着三少爷那边的动静,若是人回来了就立马来通知他一声。
安排完这个,他回到屋中坐在桌前提笔,又列了一张清单——这房间的装潢着实古朴,让他有几分别扭,改日去市上买些小玩意装饰一下好了。写完清单,他起身去看了看放书的架子,挑了一本名字还挺雅致的本子,折回桌前,打算看看打发时间。
周承明在海外读书也没少读一些故事,但毕竟那都是洋人的口味,也不知道现在本土流行着的是什么样。
这小本的封面上用工笔画了排柳树,层层柔嫩的柳条间隐约画了别的什么颜色的东西,周承明匆匆扫了一眼没看明白,也没纠结这个,直接打开了封面。
本子名叫《柳间吟》,头两页说了这故事的来历和厉害之处,现在已经改编成了桃园的名剧场云云,周承明对这些与内容无关的夸赞毫无兴趣,于是连着翻过,直接从话本序幕开始看。
故事序幕写了个年轻美貌的妇人,丈夫是个海商,一日不幸在海上出了难,留下这新寡开始为生计发愁。
周承明好久没读过这么文绉绉内容,有些词句他还要思索一下才能通透,但是韵味颇足,写得很有意思,他便继续看了下去。
序幕结束在新寡的啜泣里,第一幕开头,人物里多出来个屠夫,见这小寡妇生活拮据,心生怜悯,去她院子后门唤她,送了些摊上卖剩的肚脏进去,本是善意满满的场合,谁知下一页,这屠夫便因见新寡梨花带雨的模样而“孽根发烫”,拉着人到院里的柳树后边,不顾新寡反抗一通乱摸,后又将人压在树干上要了人家身子。
周承明大惊,连忙翻过,却发现后面连着数页,满纸都写的是不堪入目的浪语吟哦,一直到结尾屠夫快活完留下无力的新寡扬长而去。而下一幕屠夫不见了,又换了个学堂先生。内容又讲的是因着新寡有一子,送去学堂见先生时,先生见这小寡妇貌美如花,色心大起,便在一日下学后,说是邀请她看小儿的临帖,诓了她进屋中,结果将人按在书案上撩了下裙玩弄花蕊,后又一边肏弄,一边用柳条制的细软教鞭狠狠鞭笞了她的肥臀和双乳,将人玩得又哭又叫。
往后还有被两个渔夫按在船上肏、被回娘家路上遇到的土匪们拉进草丛奸的两幕,到话本尾声,这新寡已被调教成了十足的荡妇,镇上的男人都知道她每个夜里就会在河岸的柳林中褪下衣裙,任由发现她的男人们随意玩弄,自此,这柳林夜夜再无寂寥象。
周承明如今才十八,在洋国也无人教这些,虽然偶有见过路上亲嘴的男女,但何时细看过这种腌臜东西,那些淫乱的台词让他脸红心跳,宛如被烈火灼到手一般连忙将书合上了。
现在再看书封和名字,他顿时明白这“柳间吟”的意思了,还有那隐在柳条间的肉色,不正是代表光裸的身子吗?
大哥怎么会买这种故事回来,难不成是随手错拿的?周承明舔舔干燥的嘴唇,眼睛却控制不住地往这淫书上瞄。他咽下一口唾沫,觉得自己身上有些古怪,下身那处更是有时不时被电流轻抚的错觉,裤子前边都觉得紧了起来,他连忙起身去倒了杯凉水一饮而尽。冰凉的温度去除了一些燥热,但不能冲走已经在他脑海留下印象的话本内容。
眼瞅着那些艳词淫句不受控制越想越清晰,简直令周承明欲哭无泪。
好在落月这时前来叩门:“四少爷,落月瞧见三少爷方才进屋了。”
“知道了,我马上就过去。”这一声惊得周承明立马冷静下来,他赶忙放下杯子,去将桌上的话本拿过来收在架子上,生怕被别人看见。
整理好衣袖,他特意低下头仔细看了看,确认没有不自然的地方,放下心来,推门出去。
三少爷院子里有两个丫鬟在小声嬉闹,见有人过来,立马分开,其中模样要大些的丫鬟见周承明一身西装不像是什么家丁奴仆,便主动上前:“这位先生有什么事吗?”
周承明道:“我来找我三哥。”
那丫鬟冰雪聪明,立马明白了来人的身份,嘴上称呼也跟着改了:“好的,四少爷。”她快步到门边喊了一道,“三少爷,四少爷来找您了。”
周康毅同周承明年纪相差只有两三岁,小时候也曾经常一同玩耍。
周康毅听见丫鬟小霜的话语,手中一沓学生作业都顾不上了,连忙起身出屋去迎周承明。虽说时隔数年重逢,幼时情意仍在,两人并不生分。
周康毅让小霜去取昨日买来的白糖糕和杏仁酥,又亲手泡了香茶,一并摆在桌上,欣喜地唤周承明食用。
“我记着你小时候和我一样
', ' ')('爱吃这些,你在那洋人地方待着,一定吃不到这么正宗的点心,”周康毅文质彬彬,举手投足间都带着读书人的雅致,性子又温厚,声音也好听,让周承明对他倍感亲切,“快尝尝合不合口味,学堂外有一家有名的糕饼铺子,你要是喜欢,往后下了学,我路过都给你带些。”
“谢谢三哥。”周承明笑笑,端着茶杯呷了一口,“好茶……我已经好些年没喝到这么甘醇的味道了。”许是周康毅太让他放心,周承明忍不住讲了些生活的事,“我住的那处地方,虽然有好些留洋的学生,但是都不曾弄到些好茶好酒。洋人的吃食虽然别致,但要论滋味足,还得是这家里的好啊!”
“这倒是真的。说起来,四弟你离开数年,倒也不知这镇上有多少变化。如今回来了,有些大家已经习以为常的规矩,你没准会觉得不自在,切记放宽心,莫要刨根问底纠对错。”周康毅笑了一下。
“这我当然晓得,每个地方的规矩是不一样的,”周承明疑惑,“倒是这镇上,出了什么会让我不自在的规矩吗?”
周康毅将手中的瓷杯一放,道:“我也只是提个醒,你问起来,那我也不卖关子了。你当时离家没多久,朝廷派下来个大人,这大人的老爹不是汉人,他又是庶出,他们那地的习惯与咱们不同。单说一件,城北卖酒的宋老头买了个丫头当媳妇,这丫头嫁进宋家没多久老头就死了,宋家家里就一根独苗,那小子刚刚及冠,整天就知道街上溜达瞅姑娘,这宋小寡妇同他没血缘,但也得照顾他,因着年纪相仿,这一来二去,宋小子居然说什么也要娶这宋小寡妇为妻,够惊世骇俗吧?”
周承明顿时联想到刚刚那剧本故事,一股热气直冲,唰得红了脸。
周康毅不知前情,只当他是被这事弄得不自在,眼神一暗,继而笑道:“这城里闹得是风风雨雨,当时我们都觉得这宋小子是疯了,哪有儿子娶娘的道理,荒唐啊!是不是?结果这位大人听闻后,竟然说:‘老子已去,既无血缘,儿欲娶寡,有何不可?’接着差人还去道了喜,说等摆席的时候还要讨杯酒喝。后来大家才知道,大人他爹那地的习惯,老子死了,后边的儿子若是愿意,可以直接把老娘娶了——第一次听这,大家伙儿觉得好生离奇,怎么会有这种规矩!但那宋小子成亲后居然开始听话收心干事了,如今日子红红火火,孩子也是健健康康的,倒是令不少人羡慕,时间一长大家也就觉得没什么怪异了。”
没有听到与书里相似的剧情,周承明松了一口气:“虽然是有些离奇,但仔细想,这没有影响别人,与其他人无关,就属于宋家家事了,况且人家和和美美,这也不失一桩好姻缘。”
周康毅点头感叹:“四弟能这么想,也是眼界开拓、不拘泥条框伦理之人。”
“三哥说笑了……”周承明低头吃了口点心,忽然想起周文禄的话,“啊!我差点忘了,大哥说今晚在前厅吃饭。”
“哎哟,我也忘了!”周康毅连忙起身,“我回来了的时候遇见二哥,他跟我讲了,我进去换身衣裳,你等等我,咱们一起过去。”
周康毅换了衣裳,两人连忙动身,穿过天井时路过小姨娘的院子,周康毅忽然停住:“你等等。”说完便上了旁边的阶梯,轻轻敲敲门,里面没有动静,倒是最边上一间小门打开,一个丫鬟出来低头行了礼:“三少爷,六太太已经被二少爷接去了。”
周康毅放下手,点头:“好,我知道了。”
他从阶梯上下来,有些惋惜地笑道:“被二哥抢先了……对了,四弟你还没见过小姨娘吧?”
周承明点点头,道:“方才和大哥路过这边,看见二哥从里面出来,但是没见到小姨娘。”
周康毅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笑起来:“原来是这样。那我们快走吧,你好早些见见小姨娘。”
周承明左右见着无人,低声询问:“三哥,小姨娘……真的是从那妓院赎回来的?”
周康毅脚下一顿,随即边走边道:“玉秋年纪比我还小,只比你大了一岁,大哥请人查过他的身世,也是苦命的人,周家赎了他,也算是做了好事。”他看向周承明,“玉秋是大哥亲手接回来,堂上给先人们敬了茶的,你万不可因他曾经在浓春楼待过就怠慢他。”
周承明被他如此认真的态度震住,随即郑重应下:“我知道了。”
周康毅又道:“玉秋身子有旧疾,我与大哥二哥时常也不在这府中,若是哪日他在府里病发被你遇见了,他唤了你,你可要好好帮忙照顾。”
周承明听闻这小姨娘竟这么惨,恻隐之心暗生,对周康毅道:“那是自然,我定会尽心尽力的。”
“这样我便放心了,”周康毅重新展了笑颜,“大哥二哥他们也不必为此纠结。”
周承明有些茫然,心中不大明白他后面那句话的意思,但还没等他想好开口,就听到前边有一个小厮的声音:“大少爷!三少爷和四少爷他们来了!”
周康毅在门口停住:“大哥。”
“你们终于来了,”周文禄手指在空中点点周康毅,“
', ' ')('老二可跟我说你回来有一阵了。”
周康毅笑笑:“我的错。我太久没见到四弟,拉着他喝了杯茶。”
周锦宗从后面走出来:“往后大家都住一个宅子,还愁没喝茶的时间吗?快洗手入座,菜早都好了,就等着你们到了再端出来。”
周康毅拉着周承明进屋洗完手,两个站在一旁的丫鬟连忙递上来干布。周承明擦干手,回头才看见那对面贴墙的客椅上坐了个人。
那人闭目睡得安详,容貌清丽,雌雄莫辨,身上披着张绣了红梅雪白的薄毯,仿佛睡在腊月的梅树下,被淋了一身红白。
周文禄正和周康毅说着话,余光扫到周承明的神色,心中顿时有数了。他冲周康毅轻轻一点头,无声地阻了他的话,勾唇笑着往客椅那边走。
周承明怔怔地看着周文禄轻轻掀开那人身上是薄毯,声音温柔似水:“小姨娘,别睡了,三弟四弟到了。再睡下去这晚饭可就开不了了。”
那人悠悠转醒,长睫轻颤,好似蝴蝶煽翅,露出一双蓄了秋水的眼。他一时有些迷糊,分不大清地点时候。周文禄将毯子交给小厮,伸手握着他的手,将他带起来:“快在屋里走走,好清醒过来,四弟可看着你呢,别让人看笑话了。”
周承明冷不丁被点名,立马红了脸,连忙转移了视线,不敢再看。
玉秋被周文禄扶着走了几步,逐渐清明,又喝了口茶,睡意彻底消失,想起方才周文禄说的话,问道:“四少爷已经到了?”
“到了。”周文禄对周承明招招手,“来,四弟,正式给你介绍一下。”
周承明这才回过神来,说来也怪,这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可偏偏光是听那人声音温润中有些低哑,周承明心中就不自觉开始担忧他会不会是睡在这厅里着了凉,又想到这耽搁时间的责任有一半要算在自己头上,顿时懊悔不已。
“小姨娘,这是老四承明,等翻过中秋就十九了,离家多年,今天才回来,虽说是第一天见面,但往后大家都是一家人,小姨娘可要多多留心关照他。”
玉秋笑笑:“这是自然。”
周文禄又对周承明道:“承明,这是你小姨娘,他只比你大一岁,私下关系好的时候偷偷唤他玉秋也可,令伯和三弟也同你提过他的事,今天我就不再赘述了。你往后把小姨娘当做家人,敬之爱之,切不可出言不逊,知道了吗?”
“我、我知道了……”周承明结巴地回答。
玉秋眸子上下一晃,打量了他一番,半眯着眼笑起来,喊了声“四少爷好”。
他下眼睑一抬,薄唇微弯,笑意自眉梢眼角散开,原本精致的脸上自然地带上了一丝淡淡的撩人媚态,看的周承明心中一酥,心尖仿佛被轻飘飘的羽毛抚过,又痒又麻,从未有过的新奇感驱使着他的心跳声愈发剧烈。
那天晚上桌上佳肴的滋味周承明毫无印象,他的眼睛总是下意识往坐在上座的玉秋身上落。
不知是不是在风月里浸润过的缘故,玉秋左右逢源,就算是有些生分的接尘家宴,他的表现也极好,对周承明很是关心,话语却又点到为止,不多细究,令周承明倍生好感。酒过三巡,玉秋两颊泛粉,眸中水光润得快滴出来,微醺姿态媚而不妖,更是喜人。
杯中美酒香醇,周承明喉头一动咽下,然后长长呼出还残留在口中热气,心中莫名生出几分欢喜。
令伯没有骗他,他们这小姨娘,当真是漂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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