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在会稽的时候,郑氏一直都没有再生孩子。结果等自己走之后一口气生了两个。
昭娖广袖中的手掐掐自己,疼痛中把神智拉回一些。郑氏当年不老,再嫁之后生几个也平常。就算是秦宣太后她也是有同母异父的弟弟。再嫁生子在这年月当真非常常见普通的事情。更不会闹出孩子阻挠母亲再嫁指着后爹大骂“野男人”的二货闹剧。
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二货,恐怕下场就是被斥责不孝。不孝这种罪名在郡县乡中相当重。在故乡里一旦被打上不孝的标签,这辈子都别想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当年秦国赵姬之乱,王太后想用私生子代替长子嬴政的王位,事败后被迁往雍城。此事一出六国震动,纷纷指责嬴政不孝不悌迁母杀弟。
这都还是国君,庶民就更加了。
昭娖从一开始就没有对郑氏改嫁说“不”的权力。
回去之后,换洗过衣衫,躺在塌上手臂撑着脑袋打瞌睡。朦朦胧胧间她感到似乎有什么温热的东西点在她的脸颊上,顺着脸颊缓缓的就向脖颈滑去。那触感有些刺痛有些痒。昭娖闭着双眼皱了眉头以为是从外头飞来的蚊虫,随意手一挥又继续睡。
刺痒却并没有消失顺着脖颈的弧度一直落入了衣襟里。
湿热气息拂在脸上。这下昭娖无法再继续睡下去了。只得睁开了眼,瞅见一双墨玉眸子差点一口气憋在喉咙口。
“今日去见了楚右司马?”张良伸手替她撩开脸上的乱发柔声问道。
“嗯。”昭娖应了一声,“他是我假父。”
脸上的手指微不可察的怔了一下,然后顺着耳郭滑下去“假父?”
“嗯,昔日在会稽,假父便和上柱国来往甚多。吴中起事,有他一份……想来也平常。”凡有血气必有大争,这种春秋战国的习性被一直流传到秦末。
张良的指尖轻轻在她脖根靠近锁骨的地方拨动,他眼眸微垂,昭娖瞟了他一眼,明白他应该是在想什么。也不出声打扰他。
“沛公决定后日启程攻打丰邑。”过了一会张良道。语气风轻云淡,似乎他对这种事情并没有多少在意。
“丰邑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只要寻着机会总是要把刺拔出来的。”昭娖被他的手指搔的痒,唇边带了些笑。“到那时候你若是随军出征,我也不会呆在砀郡。”说罢,睁眼看他。
张良被她这一瞪,噗嗤笑出来。
下午张良命人送出一封布帛到楚右司马那里。
“这沛公厩将当真有趣。”陈缺看完手中的布帛,笑得颇有些趣味。“可惜了,眼下不能亲自一见啊。”
当时他也只是在酒宴上瞧了张良一眼,当时虽然觉得他相貌举止与沛县众人不同。也没往深处想。现在看来此人果然有趣。
大军将开拔,即使这一战已经有十足把握,但事务相当多。任何一个纰漏都不能留下。到丰邑被打下来之前,他不可能专门拉出空闲去处理个人私事。也只能延后再说了。
不过他还是派人送去了礼物:一只碧玉雕琢而成的玉璧。玉璧上并不是云雷纹,而是楚人用惯了的凤鸟纹。
一万五千人马浩浩荡荡就向刘邦的故乡丰邑杀去,项梁的五千人马不管是军纪还是行军作战方面远胜刘邦刚组合不久的杂牌军。
攻破丰邑,比起刘邦前几次辛苦攻打来说几乎是并不太难。当丰邑的城门终于在刘邦面前被冲车撞开。那一刻刘邦立即忍不住一拍身下的马儿。
他三次攻打丰邑全部失败,项梁派来的兵马却轻松解决了他的难题。两者之间的实力差距也明显的摆在眼前了。
此时项梁拥立楚怀王之孙熊心的消息传来,项梁手下的这些人都要前去朝见楚王。包括刘邦在内。
丰邑已经攻克,雍齿也出奔于魏。刘邦的心情非常愉快。对于朝见楚王的事情,他还是请张良多多向楚右司马多问一下。毕竟他的出身放在那里,如何朝见,其中该注意什么当真是两眼一抹黑。
而张良和楚右司马也聊的相当投机。
陈缺知道张良和昭娖的关系,看着这个相貌秀美的年轻人,他只笑谈公事。至于儿女之事他一字不提。
说完朝见楚王需要注意的一些事后,两人谈到了当前的局势。
“如今群雄并起,齐楚魏赵复其社稷,君本韩人,可有此意?”陈缺很喜欢这个善谈的年轻人,笑问。从谈话中他知道张良原本出身韩国的贵族,问了这么一句。
战国七雄中,韩国是最为贫弱的国家。穷到甚至韩国宫廷都需要卖掉宫中美人来凑集献给秦国的用金。最讽刺的事,买了韩国美人的是秦国,韩国怀里刚得的金子都还没捂热又给秦国送过去了。
陈缺这一问,原本也是无意。并不指望张良真的去光复韩国。
张良脸上的笑有一瞬间的凝结,这一句话似千斤重的铁锤砸在心间。袖中的手指攥紧指甲深深的刺进皮肉里。
心潮汹涌翻动。韩国,故国的名字已经重重的烙在他的心间。化作他血肉的一部分不可分离。
儿时的梦想和国破的那一刻绝望糅合在一处浮显在他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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