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唇带笑意的昭娖一下定在那里。“噗嗤!”她听见那把名为“张良”的利剑刺进心脏割开血肉的声响。
怎么离开陈缺那里,昭娖已经忘记了。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的手指已经抚上一只木匣子。匣子上并无多少的纹饰甚至连块小小的玉块都没有锲。看上去如此平凡不起眼。指尖木质的触感传来。似有一根细线细细密密缠绕上心脏,两端线头牵动便深深陷进肉中血溢满出来。
昭娖深吸一口气强行忍住心疼,颤抖着去拨开匣子。明明只是轻轻的木匣盒,却似有千斤重她几乎耗费了全部的气力才打开一条缝。盒子掀开一块温润的白玉出现在自己的眼前。白玉无瑕,上面还有阴刻的云纹。哆嗦着手指抚上那块玉。
玉璧沁凉,眼泪终于是忍不住掉落了下来。昭娖手抓住那块玉蜷缩下身子,木匣啪嗒一声打落在地。
这些时日来压制在心中的情感一瞬间如同洪水爆发,她承受不住这样的痛苦紧抓手中的白玉瘫倒在地。
喜欢吗?喜欢的。恨吗?恨的。
他有他的青云之志,不愿困在私情中置家国不顾。她恨的,她真的恨的。可是为什么现在还是这么疼,这么苦?
‘你离我而去,我便把这玉打碎了,还你。’
下意识的,手中的玉璧被握紧。玉璧粘了她的体温圆润的边陷进她的肌肤里,引来一阵痛意。
觐见楚王的日子很快就来了。昭娖换上楚国所崇的赤色袍服,头戴冠跟在项籍身后。项籍今日也不是平日那副武夫模样。高冠博带,格外气宇轩。
少年楚王坐在高台大殿之中,冕冠上垂下的旒帘挡住他稍带稚气的面庞。
楚国的贵族分立二道,礼乐大响。大袖翻飞众人行大礼。
昭娖跟在人后在吹响的高昂角声中,也拜伏于地。冰冷的木质地面不同于这日渐炎热的天气。在繁琐的几拜几起中,昭娖在一片片大袖中寻找着熟悉的面庞。
“大楚万年!”在一片袖袂飞舞中,众人拜伏□。
声震殿顶。
昭娖失落的垂下眼来。她没有找到。大殿太宽,又或许是她的位置并不好。她没有看见那个人。
在繁琐至极的礼节过后,高坐在王位上的少年楚怀王面对项梁的行礼,双手持起回礼。
“孤年少,一切希武信君辅佐。”赤色的正服越发显得他面色苍白。
项梁低头而拜,口中称道“吾王托于臣,臣不敢不尽力而为。”他俯身的动作带起腰下双组玉杂佩的清冽声响。
“韩国横阳君、张良至——”在寺人拉长的长长声调中昭娖听见熟悉的名字,她在礼法的允许内抬起眼来。
一抹青色映入眼帘中。张良跟在横阳君身后进殿。持起双手向王位上的楚王行礼。昭娖的一双眼睛死死的盯住了他。
瘦了,昭娖扫过张良比一个月前越发明显的轮廓在心中道。
“拜见楚王。”横阳君和张良持手而立。
楚怀王回礼之后道“横阳君与先生远从韩国至楚,路程漫漫,辛苦了。”
“成不敢言苦。从韩至楚虽千里迢迢,但反秦之事迫不融缓。即使车马劳顿之苦又如何能与反秦相比。”
横阳君持手道。
“与反秦大业相比,成之一人何足道哉。”
“大善,横阳君此言。”王座上的楚怀王笑道。他转眼看向王座下的项梁。虽名为楚王,但实际大权基本都掌握在项梁手中,有些事情也不过是项梁借了他的口说出来。见项梁并无表示少年又将视线转回到横阳君脸上。
“横阳君有光复故国之心,实在可嘉可叹。韩有横阳君如此贤者,韩之复可待也。”说罢楚怀王再次看项梁。
“如今齐、燕、魏、赵皆复其王号。韩也若复其王号,韩之社稷可复也。望吾王思虑之。”项梁肃立道。
韩国地少,当初七国并存的时候,就是夹在各国中间的受气包左右为难。如今反秦之势汹汹,光凭靠旧韩贵族之力复兴故国等于痴人说梦。必须要依靠最为强力的楚国。
楚怀王微微颔首,头上冕冠的旒帘轻轻摆动。
“横阳君成有复起旧国之念,性之坚毅,若为韩王,则韩人之幸。”上柱国陈婴走了出来拜道。
“臣认为上柱国所言甚是。”殿中大臣贵族附和道。
“秦无道灭六国,如今天意灭秦,使得六国社稷复起,寡人又怎可逆天而为之。”楚怀王道。“横阳君有君王之相,可助之。”
在楚国的帮助下,韩公子横阳君韩成被立为韩王。而有五代相韩家世的张良则被封为韩司徒。
司徒,从尧舜便设此官职。到了周已经是六卿之一,在诸侯国中,这个相当于丞相的高位。
昭娖凄楚一笑,终究张良还是走回和他祖先一样的道路。相韩呐……
张良在韩相和她之间的选择也本该如此,昭娖低下头去任凭自己心痛成麻木。换了任何一个男人,做出的选择也是和他一样的。
也对,当年吴起为了高位,能杀妻求将母死不归。这些男人啊……眼里看到的都是条条仕路,女人们倒是成了能随意丢弃不顾的物什。像是一件旧衣服扔了也就扔了。
她的嘴角扯出一丝凄凉的笑。
选择是张良做出来的,她也同意了的。可有她不愿意的余地么?男人一旦做出决定就是真正的板上钉钉,而不是女人借着要离开的由头挽回男人的心。
所以……
当初她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结果都是一样。不如给自己留一些转身的空隙。
耳里传来那边封王拜相的热闹。
她深吸一口气,跪坐直腰身。面上已经带上淡淡的笑意。即不会让人觉得符合礼数又不会太过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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