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瑜心中可还怕?”虞子期问道。他蹲在溪边却没多少洗脸的意思。问了一句听上去莫名其妙的话。话一说出口,虞子期自己都觉得太突兀了。身在军营却问这种问题,多少都有些不合时宜,更有些看不起对方的味道。
“我并非是轻视子瑜……”虞子期赶紧朝昭娖解释。
虞子期是楚人脾气,心里有话一般会直接说。并不会想半天在肚子窝久了才说出来。
“无事。”昭娖笑笑。“我当初也随沛公迎战过秦军。怕并无多少。何况……在秦军之前我也并非没杀过人。”
“我听将军说过你年十二便能杀人。这份胆量非平常人所及。”虞子期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里甚至还有着嘉许之意。好像杀人并不是什么罪过,反而是一件特别彰显男人身份的事情。至于被杀的那个人便被人忘记了。
昭娖当年杀人也真的是失手。而且她内心里把这件事情适当做自己的黑历史看得。这会被虞子期一提她便呆了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秦舞阳十二也能杀人……可还是刺秦失败了。”还是在高耸巍峨的秦王宫前双腿一软,再也前进无能。刺秦只能由荆轲一人去。
“子瑜何必灭自己的威风。”虞子期道。他也摘下头上的青铜甲胄。为了方便戴铜胄,头发都是用丝带绑成竖条固定在后脑上。虞子期后脑上赤色丝带在青丝中格外醒目。“年少便是有此等胆气,非常人也。”
他俯着身子,脸上的水珠凝结在鼻尖上。在夕阳下折射出别样的光彩来。
“匹夫之勇不足一提。”昭娖胡坐在溪边的石头上,笑道。虞子期的容貌被水打湿在夕阳的余晖里显得格外帅气。
虞子期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也坐在石头上。此时燥热的炎热已经渐渐淡去,从山谷间吹送来凉爽的风。
远处人声嘈杂人马走动。倒是显得这边的宁静格外的难得。昭娖和虞子期两人再也没说话。坐在那里安静的过了好长一段时间。
晚间休息的营帐除非是高级别,不然都是几个人睡一个帐篷。就是看人多人少臭脚丫子味浓不浓。幸好龙且虞子期都是正经的大族出身,即使跟随项籍金戈铁马,也没掉价到浑身臭气难闻沦为真正的“臭男人”。相反他们还比较风雅,在营帐里有兰草,味道怡人。昭娖这么些日子下来也没见什么不适应。
昭娖和虞子期从项籍营帐前经过时,听见帐内传来娇柔悦耳的歌声
“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女音低婉娇媚,听来别有一番风味。
昭娖一愣,这里怎么还会有女人?等到走远,昭娖这才暗里指了指项籍那边的营帐。
“怎会有妇人?”
虞子期笑笑,“那是服侍将军的女姬,虞姬。”说罢,嘴角的笑又有些讽意,“方才那歌她唱着虽然悦耳但不合她身份。”
摽有梅,其实是说的是一个少女渴求爱人的欲*望,希望有良人前来迎娶她。以姬妾的身份唱这种歌,的确不符身份。
“女姬?”昭娖有些难以置信,她惊讶的微微瞪大了眼。那么有名的虞姬竟然是个姬妾?!话说虞子期自己就不是有个妹妹么?难道此虞姬非彼虞姬?
“子瑜,”虞子期借着微弱的火光看清楚了昭娖面上的吃惊表情既奇怪又好笑。觉得这种事情她不可能不清楚。
“正妻,掌家耳。若是带出来,后院子嗣之事谁来管?”正妻对于这个时代的男人来说是掌管内务延续子嗣的。就算家主兵事在身,也是需要正妻内主掌家的。把正经妻子带出来父母谁来侍奉,孩子谁来照顾,后院里的一堆事情谁来管?
正妻掌内务是内主,轻易不能随便带出来。但是姬妾们就没有这个顾虑。左右只是个以色娱人,通买卖的贱人类属。就算真的在战乱中死了被人掳走了,男人们也没有什么压力。不过就是个玩物,死了没了再买一个就是。
昭娖被虞子期这么一说,原本想再问虞姬会剑舞之类的,能被这么培养的女孩子总归有身份吧怎么只是姬妾?可是脑海中突然回忆起幼年时候昭座府中的那些美人们,哪个不是身姿妙曼舞技出群花了心血培养的。甚至还有几个为了增加身价还会认得几个字。
可是,那又怎么样!
当年七国贵女中,多的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娇娇。这些娇娇们无论是舞技甚至是容貌都比不上那些姬妾们。
可是会有人会说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贵女们是出身低贱,那些姬妾们身份高贵适合做妻?
笑话!
虞姬,虞姬。意思就是叫虞的美女。昭娖想起以虞子期的身份还真的不可能把自己妹妹送给项籍做妾侍,真要那样整个虞氏一族都要反天了。士族心气很高,没人会觉得做一个姬妾的亲戚很光荣。
昭娖回首看了一眼项籍的营帐里面的歌声顺着晚间的凉风吹过来。里面的柔顺令人怜惜。
“摽有梅,顷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述说少女求爱之情的歌声在营帐里传出,如同一颗落进了石子的平静湖面荡起一圈圈涟漪。然后渐渐的恢复了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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