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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四 夏夜(1 / 2)

<p style="font-size:16px">天气炎热,蝉鸣扰人清梦,昨夜折腾了大半个晚上,许茂仍然困顿,可这日光当头,房间里如同蒸笼一般,加上那蝉与其他昆虫的叫声吵得人心烦,双重夹击下再也无法入睡,许茂醒了过来。

原来已接近正午,难怪热得冒汗,然而没有黎宁的命令,并不会有下人敢来打扰他们。许茂低下头,见黎宁窝在他的怀里睡得熟,黎宁体温本来略低,可在他怀里也被捂得跟块热碳似的,许茂现在汗如雨下,浑身上下浮着一层汗水,被子早掉到地上去了,床单湿透,又冷又热,动一下都难受得紧,他们二人也就肚子上盖着一层薄被。许茂不欲揽着黎宁,汗湿涔涔,身上又粘又滑,怕给黎宁热出毛病来,可他松开手黎宁就蜷缩起来躲进他的怀里,他往后躲,黎宁眼都不睁,动作准确,亦步亦趋跟上来,非要缩进许茂怀里,直把许茂逼到床沿险些掉下去,可黎宁的头发也被汗沾湿了几缕了,许茂替他把头发拨开,黎宁又没动静了,不知道醒没醒。

许茂身上全是些指印齿痕,因这闷热天气,捂了一晚上身上都有些味道了,许茂不太好意思,怕熏着黎宁,又不愿吵醒黎宁,便小心翼翼地挪开,打算先去洗个澡清理一下,等下回来再把黎宁抱去洗,现在他身上的味道闻了自己都要嫌弃。

轻手轻脚地把黎宁在一块干燥的床单上放好,见对方马上蜷成一个小小的球,本来就身材矮小,蜷缩起来后更是只有小小一个,许茂看了内心也泛起一层怜爱来,不禁觉得好笑,又把薄被给黎宁盖好,便捡起衣服走了出门。

在门关上的一瞬,床上的黎宁睁开了双眼。

许茂洗好了澡,拿了吃的回房间,顺便吩咐下人把浴桶拿进房间里,他在这里替黎宁洗个澡,洗干净先吃点东西垫垫,免得胃受不了。今晚黎宁就要闭关修炼,这一闭关也不知道要闭多久,所以阿宣先去替他收拾闭关那个山洞了,现在的下人手都比较生,做事得许茂一件一件去说。

才刚进房门,一个披着毛巾的身影便跌跌撞撞跑到他的面前,没刹住还摔了一跤,这不是黎宁还能是谁?许茂吓得赶紧把装着食物的托盘放到桌上,一个箭步上前把地上的人抱了起来,着急忙慌地就去看有没有受伤,还好没有受伤,许茂心疼地把人抱在怀里,轻声问道:“阿宁起来了?”

“茂茂去哪里了?”黎宁被许茂用毛巾裹住搂在怀中,委屈地问:“我醒来没见到茂茂,茂茂去哪里了?怎么不叫上我?”他扁扁嘴,一吸鼻子,鼻尖红彤彤的,滚烫的眼泪就从眼中掉出来了,头发也乱糟糟的,恰好此时抬浴桶的下人进门来,许茂赶紧把人往怀里搂紧了些。

“我见太热了,出了一身汗,都馊了,就先去洗了个澡,打算回来再给你洗。”许茂用手给黎宁擦了擦额上的薄汗,哪知黎宁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他:

“茂茂怎么不叫醒我?”

声音里浓浓的哭腔引来身后下人的侧目,如今明心观人越来越多,黎宁也不是每天有空的,他时常要修炼些新的武功,出关了也要处理些事,他不让许茂与他一块处理,怕许茂见他为人处事又不高兴,只多招些人来怕许茂无聊,虽说许茂随时能出门,可最近景国与大凉的战事吃紧,外头一团乱糟,他怕自己没跟在许茂身边许茂会遇到危险,都嘱咐许茂带上他一块出门。说来好笑,外面乱七八糟的,反倒衬得明心观像个乐土,有粮有地的,居然有不少人不惧黎宁的恶名仍然来寻一份工,似乎在明心观还能有一线生机。好些极为年轻下人是外地一些小地方逃难来的,来之前只听说这里的主人是凶残可怖的魔头,今日一见,只当许茂是那个其貌不扬但杀人不手软的穷凶极恶之徒,黎宁则是乱世间心甘情愿被他囚禁的软弱貌美金丝雀,此时一看许茂那手掌比黎宁脸都大,当下在心里胡思乱想,认定昨夜黎宁几乎被许茂折腾散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我见你睡得熟,想让你多睡会儿。”许茂用指腹擦了擦黎宁的泪珠,黎宁定了今晚闭关,有一段时间都不能与许茂缠绵,昨夜许茂由着他折腾,今早也不舍得吵醒他,怕他睡得不够,闭关修炼出什么差错。

“我不要!”黎宁眼角绯红,眉间微皱,活脱脱一副受了欺负的样子,更加坐实下人们的猜想:“茂茂怎么能不叫醒我就自己走开,怎么可以这样,呜呜呜……”他倔强地瞪着许茂,眼泪却哗哗地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临近闭关,黎宁便变得愈发黏人,几乎寸步不离许茂,而许茂拿他没有一点办法,只能搂着人哄,见浴桶抬进来了,水也放好了,便挥退好奇的下人,抱起黎宁小心翼翼把他放进水里,黎宁还在哭,扯着许茂的袖子不肯放手,许茂的衣服都沾了水,湿了一块。

“阿宁,放手。”许茂说道,黎宁拉着他的袖子他动不了,腰一直弯着酸得很,而且这个姿势根本不能帮黎宁洗澡。

黎宁怔怔地看许茂,似乎发现许茂是认真的,马上松了手,当下哭也不敢出声,只敢簌簌地掉眼泪,委委屈屈地垂下头,看眼泪一滴滴落进水中。

看黎宁这个样子,许茂内心的罪恶感爆棚,活像自己欺负了这魔头似的,他拉过来一把椅子坐在浴桶边,腰酸难忍,屁股一接触到椅子后穴也尽是怪异的感觉,许茂吞了口口水,忽视了那些让人羞耻的感觉,拿过毛巾放进水来洗了洗,又摸了摸黎宁的脑袋:“阿宁,别哭了。”他捧起黎宁的脸,用毛巾点了点黎宁的眼泪:“这天气太热了,我一直抱着你,浑身都是汗,难受得紧,也怕你热出好歹来。”

“那天气冷的时候就可以吗?”黎宁愣愣地看着许茂,傻乎乎地发问,见许茂松开手准备给他洗澡,又想上前去拉许茂的袖子,可马上又想到刚才许茂说的话,举起来的手放下了,两手抱着腿,像只被迫洗澡的猫。

“阿宁……”许茂给他打湿头发,又捂着他的眼睛不让水进。感受到黎宁浓密纤长的睫毛在他掌心轻轻扫动,心里对阿宁莫名的愧疚感更加明显,可他感觉还是要让黎宁明白该如何日常相处才行,自从与黎宁住到一块,他才发现黎宁似乎极度缺乏生活常识,高兴时外头下雪穿着单衣便出去玩,一玩就是半个时辰,不高兴了就不想吃饭,许茂哄着才吃一点,然而黎宁这身体与常人不同,这么折腾竟然从来没有出过毛病,可如今是没问题,以后呢?以后出问题再注意就来不及了:“阿宁,就算是天气冷,也不能一直待在我怀中。”许茂说着,脸却因羞赧而发红,他一本正经地搓洗着黎宁的长发,黎宁的一把长发又黑又浓密柔顺,让人爱不释手。

哪知黎宁却不可置信地抬头,一脸震惊地看向许茂:“为什么不行?”他眼中是浓浓的疑惑,复又像想起了什么,往许茂的方向凑了凑,可怜兮兮地问:“是不是我太重了,茂茂觉得辛苦?”

许茂差点笑出声,黎宁这么小小一个,脸就跟自己巴掌差不多大,吃东西也吃得不多,自己硬塞才能给他塞进去多少,轻得几乎成仙了:“当然不是。”他循循诱导:“阿宁,只是我们这般年纪了不应该时时刻刻被抱着,出门行走你不方便,我抱着你,但是吃饭时,睡觉时,你应该自己一个位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听完这话,黎宁却像遭了晴天霹雳,小脸瞬间煞白,微张着嘴,眼泪都不掉了,光是一副被打击得无法思考的样子,嘴中喃喃着“可是、可是……”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他又抱紧了一些自己的双腿,讨好地用头顶蹭蹭许茂的手掌:“那、那年纪小就可以吗?”

许茂不明白黎宁为什么这个样子,一下子哑口无言,只揩了揩黎宁脸上的泪痕:“阿宁,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嘴笨,一下子又解释不清楚,于是绞尽脑汁打算多给自己留点时间想如何跟黎宁说明白自己的意思:“等你闭关出来我再跟你解释。”

洗完澡许茂替黎宁擦干了头发,两人来到桌前准备吃午饭,黎宁刚想像以往一样爬上许茂的大腿,又顿住了,乖乖地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许茂见他这样,居然莫名生出些心疼来,伸手摸摸对方的脑袋,把椅子往黎宁身边挪了些,就要给黎宁夹菜。

黎宁局促地坐在椅子上,菜夹到他碗里却不吃,只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许茂夹了几次,终于发现了不对劲,柔声问道:“阿宁,怎么不吃了?”

“我、我怕我会变重……”他惴惴不安地看许茂,见许茂愣住了,赶紧解释:“我……我可以辟谷的。”

“怎么能不吃饭?你才多大年纪辟谷做什么?”印象中师叔都未曾辟谷,只有师父偶尔辟谷一段时日,黎宁这般年纪,还在长身体,辟谷做什么?许茂又往黎宁身边移了移,现在两人腿贴着腿,许茂低头一看,见黎宁大腿跟自己手臂差不多,就把碗往黎宁的方向推了推:“阿宁不重,阿宁多吃点我才高兴。”

黎宁这才拿起筷子,夹起菜来,观察着许茂的表情把菜吃进嘴里,他整个人偎依在许茂的身侧,不知不觉就往许茂怀里挪。

似是察觉到黎宁的意图,许茂朝相反方向歪了歪,叫道:“阿宁。”

黎宁扬起头来,眸中湿漉漉的,眉毛下垂,边嚼着嘴里的菜边无声地流着眼泪,也不再说话了。

许茂感觉这事好像往奇怪的方向走了,两人吃完饭,黎宁还像雕像似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许茂站起身来把黎宁抱起来,打算出去石亭子里晒晒太阳,黎宁闭关修炼那山洞他也去过,在明心观后山那里,地点隐秘,安静无人打扰,环境却不算太好,黑漆漆凉飕飕的,他曾经担心地问过黎宁,但黎宁不以为意,练功时专心致志,根本无暇理会周遭的环境,环境好点差点区别不大,况且黎宁修炼的本就不是正道,环境差点反而还有些帮助,可许茂却心疼得很,隔三差五让阿宣去打扫一下,起码保持干燥整洁且不见虫蚁,又放些垫子毛毯什么的,起码没那么干硬。接下来黎宁就要在那里呆不知道多久,趁此机会赶紧晒晒太阳,好暖暖身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黎宁双手紧紧抱着许茂,脸埋在许茂颈窝里一动不动,到了石亭子许茂坐下来了,黎宁还不愿意下来,试图窝在许茂怀中。

“阿宁。”许茂叹了口气,不过既然即将要分离一段时间了,就让黎宁再窝一会儿吧。他伸手顺着黎宁的长发,吻了吻黎宁的发旋,感受到对方的躯体在自己怀中慢慢放松,这小家伙,他无奈地笑笑:“下不为例。”

黎宁的身子一下子又僵硬了,他无所适从地抬头看许茂,接着缓缓地翻下许茂的大腿坐到石凳上,眼圈马上又红了:“我、我喜欢茂茂。”他急切地说,挽住了许茂的手臂,又伸手揉了揉眼睛。

“我也喜欢阿宁。”许茂伸手摸着黎宁的脸,亲了亲他的嘴唇,尝到了一点黎宁咸咸的泪水。

“真的吗?”黎宁好像不敢相信,他半信半疑地凑近许茂,呆在许茂身边让他十分安心且放松,可又害怕不听许茂的话许茂就跑了,他两手搭在许茂的脖子上,亲了许茂一下:“茂茂不要走。”

每次黎宁闭关修炼,都要跟许茂重复一次这个对话,许茂不明白他为什么总以为自己会离开,但为了让他可以专心修炼,许茂每次都会回答:

“我不会走。”

黎宁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却分明写着不信二字,今日的他尤为多疑,他跪在石凳上,搂着许茂的脖子,额头抵住许茂的脸侧,喃喃自语:“我在茂茂身上留了不少痕迹,别人一看就知道茂茂与我欢好过,茂茂不可以离开我。”

“阿宁!”许茂羞得脸都红了,他脸上发烫,耳边听得黎宁还在不断低语,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索性一把将黎宁拉回怀中,让他趴在自己的胸膛上,轻轻抚摸着黎宁的头发:“我不走,嗯,等阿宁修炼成功出来,我们再一起出门吃饭。”

黎宁在许茂怀里先是一僵,继而身体放软,他点了点头,眼泪却无声地落下,他贪恋地蜷在许茂温热的怀里,因这天气原因,许茂很快出了一身汗,胸前的衣服都有点湿湿的,分不清是许茂的汗水还是黎宁的眼泪,黎宁表情空白,在许茂温柔的抚摸下长久地睁着眼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傍晚的时候阿宣回来了,黎宁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就绪了,三人一同吃了个晚饭便朝那山洞走去,许茂不舍,叮嘱了黎宁好几次,而黎宁则一直心不在焉的,只在进洞前吩咐阿宣,许茂有什么事马上到这里找他。

月光高悬,黎宁修炼亦是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误了时辰反而不好,许茂恋恋不舍地看着黎宁走进山洞中,那山洞口有块巨石缓缓滚落,直到入口被完全堵住,许茂才与阿宣一同回到明心观。

日子很快就过去了,外头的事许茂不是太了解,只知道外面吵杂一顿,前段时间黎宁日日缠着许茂,根本没有他出门的机会,今日他没什么事可做,想着出门看看有什么买的,买些小玩意回来送给黎宁也好。

不知不觉黎宁已经闭关了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出关,哪怕许茂再不愿承认,他还是很想念黎宁,如今明心观里只有他与阿宣最为熟稔,可阿宣经常魂不守舍的,许茂知道程公子的事对阿宣打击很大,自己也不好怪他,无论黎宁在不在,许茂也不曾把阿宣当下人,而是把他当做朋友,这回出门也顺道看看还能不能买些拥山城的特产,也好回来让阿宣尝尝家乡的味道。

婉拒了下人们跟着出门的请求,许茂像以往每一次一般拿着佩剑以及一些随身物品便下了山,下人当他才是魔头,一个个放心得很,等许茂出门了就锁上了大门。

下山的路依旧是熟悉的,可许茂越走却越感觉不对劲,以往越靠近镇上便越是热闹,某些特定的赶集日子甚至人声鼎沸到半路就能听见,而许茂现在即将到达山下了,耳边却是静悄悄,偶有几声鸟鸣反倒叫他吓一跳。

许茂心中浮起不祥预感,他狐疑地停下了脚步,犹豫着还要不要往下走,原地思索了一会儿,他决定还是到山下去看看。

等许茂到了山下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原本繁华的城镇荡然无存,到处都是残垣败瓦,别说是摊贩,他连人都见不到一个,许茂惊讶地握着剑柄,四处张望起来,镇上是一片荒凉景象,有些地方还冒着烟,之前与黎宁去完成对兰瑾的承诺时他便揪心过一阵,现在一看这景象,内心更是像被狠狠攥紧了一般,气都喘不过来,这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往日总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模样,如今繁华景象轰然倒塌,怎能叫他不难过。他愣愣地走着,一路上一个活人都没见到,路边横着几具尸体,有平民的,有士兵的,什么都有,他攥紧拳头,内心一阵阵悲哀,外头这般环境,明心观里却像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许茂一愣,黎宁为了维持这样的生活确实尽了不少努力,至少从未曾断过的粮食来讲,便少不得努力。

许茂知道黎宁的武功早已超脱常人,根本无人企及,许茂也疑惑过黎宁为何还要不断修炼新的武功,而黎宁只告诉他居安思危,想来黎宁看着虽小,比他倒是成熟多了,自己却总是想让黎宁回归‘正常’,人生短短数十载,在这乱世中可能还要短上几分,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离去,黎宁若是喜欢被自己抱着,由他便是了,正常不正常,在这世间又有什么所谓呢?许茂呼出一口气,隐约觉得之前都是自己做错了,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罢了,等黎宁闭关出来,自己一定要跟他诚恳地道歉,再用力地抱着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许茂笑了笑,当下也没了心情继续走了,镇上满目苍夷,与黎宁住过的客栈也被烧了一半,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味道,那味道熏得许茂鼻子和眼睛都难受起来,路旁枯树断枝落到地面,再也看不见曾经的繁华。

在许茂转身的时候,躲在断壁之后的几个面黄肌瘦的人对视一眼,不声不响地走了出来。

许茂回到明心观的时候已是傍晚,身上挂了些彩,但并无大碍,突然跳出来的是几个逃兵,见他身上衣服华贵,脸上容光焕发,半点没有吃过苦的样子,一时间动了歪心思,想从许茂身上榨些油水来,可他们多日吃不饱穿不暖,日日活在惊惶中,哪有力气打过许茂,还是许茂动了恻隐之心,怕死也算是人之常情,于是把随身带的些许银子分给了他们,这乱世中银子又有何用,逃兵眼中的失望让许茂看了都于心不忍,便让他们原地等待,自己回明心观取些食物给他们。

哪知道他才走到半道上,迎面就撞上了急得快要发疯的黎宁,二人皆是一愣,黎宁显然是匆匆赶来的,停在他面前时还闪出残影,身上粘着些尘土,双目赤红,见到许茂在石阶上往上走,立刻落到地面上,小碎步跑到许茂前面,满脸担忧地四处查看,在看到许茂身上小小的伤口时脸色一凛,松开了许茂的衣服重新浮了起来,他面若冰霜,语气中隐约能觉出些暴怒来,怕吓到许茂,又忍着没暴露:“茂茂,谁伤了你?”

许茂伸手去握黎宁的手,想把他拉近自己,黎宁的手冰冷似铁,且半浮在原地,许茂一下子没拉动,愣了:“无事,只是些逃兵,我答应了回去给他们拿些吃的,只是几个可怜人罢了。”他说完,朝黎宁露出微笑:“阿宁出关了?”

黎宁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动摇,可仍然没有移动分毫,亦似对自己冰冷的肢体毫无知觉,他脑中略有混乱,脸上是不正常的灰败,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半是嗜血半是天真,尽管笑意并没到达眼中,漂亮的眸子却因为这个笑闪闪发亮,眉花眼笑,唇红齿白,好一个惊世美人。

下一刻他便移动到许茂的身后,似是想起了什么,对许茂回眸一笑:“茂茂在这等我,我去把他们处理了,正好试试我新修的武功。”说罢也不等许茂回答,嗖一下便失去了踪影。

察觉到黎宁举止异常,许茂惊立在原地,片刻后如大梦初醒,马上就要往下走去,这时阿宣从后面气喘吁吁地赶来,一脸惊讶地打量许茂。

“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吓得我一路跑去找他。”阿宣口中的‘他’自然是指黎宁,两人私下聊天时阿宣从不称呼黎宁为老爷或夫人,只以‘他’作为代称:“还以为隔着石头他听不见呢,哪知道我话没说完石头就碎了,人影都看不清,我还想跟着他,结果还是跟丢了。许茂,你跑到哪里去了啊?那守门的话都说不清,已经被他杀了,下次你要出门也喊上我啊。”阿宣说道:“我也好久没出门了。”

许茂却震惊得话都说不出来,原来黎宁还没有出关,而自己一时兴起的行为,又害了几个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见许茂久久没有回过神来,阿宣瞥他一眼:“许茂,这么些年过去了,你也该习惯了吧。”

阿宣话刚落音,一个人影便停在二人面前,带起的风吹了许茂和阿宣一脸,那风中夹着微微的血腥味,阿宣脸色一变,不知道黎宁听了多少,而黎宁高高在上面无表情睨了他一眼,他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迅速退向一边,稍稍垂下脑袋,变回木然的模样,不再说话。

许茂抬头看黎宁,喉头发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后者注意到许茂的目光便收了轻功落到地上:“茂茂不许一声不响就走掉。”他的身上没有一点血迹,许茂不知道他新修的武功到底是什么,但可以想到那几个逃兵必然没有什么好结果,黎宁表情僵硬,脸色发白,木偶一样一顿一顿的,落到地上还轻微地晃动了一下,许茂赶紧上前想要抱起他来,心知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正当他伸手碰到黎宁衣角的瞬间,黎宁身子一歪,整个人像断线木偶一般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阿宁?阿宁!”许茂赶紧上前接着黎宁,手一碰到黎宁裸露的皮肤便吓一大跳,黎宁摸起来就像块千年寒冰一样冰冷,光是抱起他便叫许茂通体冰凉,那寒意丝丝缕缕从手中渗进,叫许茂在炎炎夏日打了冷颤。

见许茂喊了黎宁几次都没有反应,阿宣愣了一会儿,突然露出一个苦涩的表情,脸上似哭似笑:“他……死了么?”

许茂抱着黎宁一路跑回明心观,甚至连佩剑都差点落在台阶上,大门口有几个下人正在打扫,许茂余光扫到门口刻着明心观三个字那石柱上凹下去一个大坑,地上还有些血迹没清理完,那些下人个个吓得面无血色,见他们回来人人噤若寒蝉,抓着扫帚抹布退到一旁瑟瑟发抖,许茂把黎宁抱进房中,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这时候上哪去找大夫,就算找到了大夫,黎宁这体质大夫能看明白吗?

黎宁双目紧闭,嘴唇抿紧,呼吸浅弱,许茂一激灵,不好的回忆浮现在脑中,此刻也顾不得他身体冰冷,直把他拥进怀中搂得紧紧的,又把厚被子从衣柜中翻出统统盖在身上,许茂颤抖着声音,一半是冷的,一半是怕的:“阿宁,阿宁你怎么了?”

他柔声问道,见没有反应,又去亲黎宁的发旋,额头,亲对方闭上的双眼,嘴角,黎宁冷得叫许茂的嘴唇都刺痛,仍不管不顾地把他抱紧,想用自己的体温温暖黎宁:“阿宁,我错了。”许茂的声音抖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你不要有事,等你醒了,你想让我抱多久都可以。”

阿宣站在房门口,见他们这样,叹口气挥了挥手,出门让人做些姜汤。

在许茂即将被冻得失去意识的时候,黎宁终于暖了过来,他就像冰块融化一般逐渐回暖,原先僵硬的肢体也慢慢柔软起来,许茂吸着鼻涕,赶紧把被子围得更紧,又不断地喊他的名字,手掌抓着他的脚,尽全力用自己的体温全方面温暖着黎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等到黎宁的体温差不多恢复正常的时候,许茂把他放了下来,盖上被子,而他自己则穿上衣服,和衣躺在他的身旁,松松地将他搂在怀中。

本以为这一夜就这样过去,然而到了半夜,黎宁的体温却突然升高,滚烫滚烫的,吓得许茂连忙把被子掀开,而黎宁虽然浑身发热,却始终一动不动,身体软绵绵的,宛如新死的尸体般,这个想法更是让许茂恐惧,他让阿宣赶紧准备热水,煎些退烧的药剂,又把黎宁剥个干净,用沾了水的毛巾为他擦拭身体降温,替他换一套衣服,重新放回干净的被铺中,许茂一夜没有合眼,直到天蒙蒙亮,黎宁的体温才又恢复正常,许茂躺在黎宁身边,精神像绷紧的弦终于松懈,困得几乎睁不开眼。

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天色大亮的时候,许茂敏锐地感觉到怀里的人动了动,轻手轻脚地钻出了他的手臂,他怀中一空,立刻就睁大了双眼。

黎宁偷偷摸摸地往床脚爬,试图爬到床尾,似乎是感应到许茂的目光,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扭过头来,哪知道和许茂四目相对,许茂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黎宁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下一刻立刻捂住自己的嘴,接着四肢并用连滚带爬移动到床上离许茂最远的角落里,抱紧了自己腿缩成小小一团,一脸恐惧地盯着许茂看。

“阿宁?”许茂愣了,自己昨天担惊受怕一整晚,憔悴些正常,也不至于吓人到这种程度吧,他见黎宁看自己的眼神十分陌生,里头全是恐惧,似乎不认识自己了,吓得一个翻身立马坐了起来,膝行两步试图靠近黎宁,而黎宁则往角落又缩了一点,声线颤抖,声音细小,惊惧地问道:

“你、你是谁啊?”

这回轮到许茂一脸空白,觉得自己都无法思考了,他蹲在床边无可奈何地看床底,黎宁似乎失了忆,许茂视线一转开就蹿到了床底下,还因为忘了自己武功高强这事冲得太快撞到了脑袋,之后就不愿意出来了,大概是觉得床底下十分安全。

期间阿宣也进来过一趟,黎宁却根本认不出他们任何一个人,只自顾自缩在床底下瑟瑟发抖,许茂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许茂一直在这里的话黎宁的精神也一直紧绷,许茂想了想,黎宁的身子看起来像是没什么事了,只是记忆好像出了问题,这事也不是没发生过,他决定先去厨房拿些吃的放在这里,自己再悄悄躲开,最起码不让黎宁饿着。

许茂吩咐下人好好看着门别叫黎宁跑出来,然后自己就去厨房拿了碗粥回来,哪知道就是这么一小会儿,床底下就没了人影,许茂吓得抓住门口的下人质问,那下人也是被吓懵了,他一直站在门口盯着门,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来,根本不见黎宁的身影,他哆哆嗦嗦地重复着真的没有人出来过,许茂此时简直惊恐万分,按黎宁现在这个状态要是跑丢了也不知道该咋办,可下人没理由骗自己,于是进门后翻箱倒柜找起人来,最后竟然在衣柜里找到了躲在衣服中间的黎宁,黎宁还想假装许茂看不见自己,可躲来躲去还是躲不开许茂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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