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羲和发现天空中多了一颗星星,一颗很亮很亮的星星。
他下意识转了几个圈,想要找到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让他陪着自己一起看。
但他是谁呢,羲和不知道,羲和愿意让那个人靠在他的背上,人伏下身抱住他的时候是很暖和的,心跳声可以一直传到他的心里去。
但是那个人去哪了?
在神殿吗?
羲和气喘吁吁地跑了个来回,在神殿里转了好几个弯道,但还是能闻到空气还没消散的气味。
想和我捉迷藏吗?
大而蓬松的狼尾巴甩了又甩,羲和打了个响鼻。
那我可不会输。
他很小心地走过神殿的角落,用鼻子去嗅,用爪子去探,小心翼翼,就好像在下个拐角,就会有个金光闪闪的人从角落里窜出来,蹦到他面前来。
羲和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就好像这个捉迷藏的游戏已经玩过很多回似的,他甚至能听到隐约的呼唤声。
——“我在这里。”
但是一回头,就什么都找不见了。
羲和把神座踹翻在地,鼻子不停拱着底部。
巨大的神座“嘭”的一声倒在地上,碎块飞溅,羲和在被吓了一大跳之后,这才小心地试探,却发现这里面已经快要碎干净了,小小的碎片飘散在空中,像是一场小型的雪。
看来,也不在神殿里?
羲和又重新踏着月色回到村庄。
这一次,有很多模样奇怪的东西拦在他面前。
是人的不是人的,都有。
羲和低吼一声,正准备露出锋利的犬牙,却见面前那些奇形怪状的东西纷纷露出驯服的姿态,露出脆弱的脖颈,那些人也跪地双手合十。
这是一种几乎压倒性的悲怆,像是在给谁送行,又像是在迎接一个什么东西的到来,像是有谁拿起画笔,给这里层层地涂上灰色。
羲和不习惯这种氛围,下意识就要走。
却听见身后传来的一声接一声的呼唤,人声非人声都有,奇形怪状地混在一起,或清脆或低沉,有的甚至只是嘶吼或者鸣叫。
这声音太原始,有种近乎粗狂的真实,但奇怪的是,羲和莫名地听懂了,他们其实都只在喊着一个名字。
——“巫”。
……
“喂,这次是我赢了,你看见没?”
黑发黑眼的少年仰起头,露出灿金色的眼睛,但一边脸上鼓起的大包破坏了这张脸原有的漂亮。
“看见了,112负54胜,我都帮你记着呢。”
白浔百无聊赖地扔给他一个光球,很没诚意的开口,“再接再厉,天天向上。”
确认羲和没有大碍后,他很快被床上另一个伤员吸引目光,无比心疼地看着那掉了一地的蛇鳞:
“这都是钱啊小祖宗,你知不知道你蜕的皮有多值钱,”白浔不无遗憾地看了看涿光一丁点伤痕都找不到的脸,扭头教训羲和。
“懂点事,乖崽,下次打脸。”
羲和却没有领悟到白浔话里的意思。
他仰起头,不无愤慨:
“这条蛇的皮值钱,我的毛就不值钱了?”
“不,崽啊,这不一样……”
没等白浔顺毛,躺在床上的涿光露出那张毫无瑕疵的美人面,幽幽地补了一句:
“你确定你现在还有毛?”
半边脸终于消肿的羲和气得头顶几根毛都竖起来了:
“怎么?不服我们再去打一架?今天不扒光你这一身的鳞,我把头拧下来给你当凳子坐!”
“从哪学的这些痞话。”
白浔不赞同。
“好啊。”涿光没骨头似的从床上爬起来,一条又一条的爪痕在他的皮肤上更显得触目惊心。
他把过长的白发挽起,露出身下深黑色的绒垫,颜色的极度对比给人极强的视觉冲击。
“这垫子好看吗?阿浔给我扎的,用你掉的毛。”
……
天塌了,灵气枯竭了,沃土一点点变少,草地变成荒原了。
这些羲和都知道,因为他亲眼见过了。
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天塌下之后,居然只剩下了一个他自己。
神殿空空如也。
人群开始恐慌,妖群开始恐慌,他们争先恐后地向仅剩的绿洲挤去,都匆匆地往一个方向,拖儿带女的、走不动了的、被踩得面目全非骨肉稀烂的。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都在逃。
逃命。
羲和听力很好,他快速从人群里抱出来一个险些被挤掉的小孩,听见他母亲焦急的呼唤。
这女人肤色蜡黄,嘴唇干裂,但眼睛里还算有点光彩,她急急地点了点头,抱着小孩又一头扎进人堆里去了。
“神呢?神抛弃我们了吗?”
“是我们祭祀的频率不够?还是没有奉上最好
', ' ')('的祭品神发怒了?”
“……神灵保佑,希望这场灾难能快点过去。”
羲和耳力很好,他也能很轻易地捕捉到人群中那些高高低低的声音,因为实在太杂,所以他在心里低声回复。
——神抛弃我们了吗?
——没有,祂一直都在,一直都看着我们。
——神生气了吗?
——没有,祂虽然一直都有小脾气,但是大事还是很上心的。
——神听得到我们的呼唤吗?
——听得到,祂不仅自己听,还会挑好笑的好玩的念给我们听。
——神去哪了?
——我不知道。
是的,羲和对自己说,神一直都在,只是不知道去了哪儿。
他跟着大队的人群一起走,说实在话,这些人所谓“逃命”的速度,连羲和闲散时候遛弯都达不到,只要他愿意,这些人几个月的行程,对他来说甚至不用等到下一个白天。
但跟着这些人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羲和忽然感到了疲惫。
还要再走多远?
……
“我!不!同!意!”
老者的手杖几乎要敲破面前的矮桌:
“这不就是易子而食吗?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会让我们村里再没有一个年轻人?我们人可不比你们妖,吃起自己同类的肉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和他对峙的是一个身量相仿的老者,但奇异的是他眯起的三角眼和露在身后的毛尾巴。
三角眼的老者看起来则要安静的多:
“别这样,我们两边都是要活命的,你们给我们精气,我们则给你们提供食物,这很公平不是吗?”
他的下手还坐这几个看起来都上了年纪的中年人,只是或多或少保留了一些兽类的特征,他们纷纷附和道:
“可不是吗?说的好像离了我们你们就能活得下来似的。”
“……不可能再让步了,那可都是我族中退化成原形的小辈!别说得好像只有你们人有情似的!我呸!”
……
人类老者那边的几个青壮年听不下去了,其中有个面相稍年轻些的,更是当场就红了脖子: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住嘴!”
老者沉声打断了他的话,他浑浊的眼睛扫视一圈,这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我们都是想活下去,但是,我还是希望我们不要走到最坏的那一步,至少无论如何,村子里得有年轻的火种。”
他眉头皱紧,放下手杖,缓步走到桌边坐下:
“更何况,你又怎么知道,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不会又一次变成荒原?谁知道我们会不会有苟延残喘的机会?就算真的有那一线生机,交易又建立在什么之上?信用?我们身处各自的立场,真的有信任可言吗?”
三角眼老者也陷入思考:“我们都无法揣测神的旨意,但既然这里没有和其他的地方一样变作荒原,至少我们都还有那一线生机。”
说到这里,两位老者对视一眼,眼中似乎多了些什么。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人族首先发起进攻,“所以我来提这个问题。”
他的拐杖猛然敲击在地上。
“规则,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若当真要发起交易,规则由谁来制订?”
“我。”
但这声音却不是来自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而是来自门外。
门外的人悄无声息地破解了在门上的术法,径直推门而入。
他黑色的长发有些乱,衣服也破败,但眼睛的颜色却让人恍惚间以为又见到了太阳,那是最灿烂的金色。
“凭什么?”
屋里马上有大声反驳的声音。
“凭什么?凭我现在拳头最大,你不服我也可以打服你。”
羲和看上去有些倦了,就连说话的声音也低了几分:
“还凭什么……这块地,就是我给你们留出来的。”
“所以——”
羲和大步走向屋内,双手撑在桌上:
“我会给你们提供交易的场所,规则也我来定,现在你们要做的事情就是两边都安顿下来,好好准备下一次祭祀,明白?”
三角眼老者感觉到来人身上的气势,不免将自身放低了几分,但才听到“祭祀”二字,眉头就皱得死紧: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
羲和打断了他的话,加重了语气:
“只要坚持祭祀,神就能听见,祂就会回来。”
人类老者的实现在他们之间巡视了几圈,这才开口:
“不知这位……怎么称呼?”
羲和下意识就要说出自己的名字,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话在口中转了几转,再出来就完全变了:
“叫我巫吧。”
——因为巫是在祭
', ' ')('祀里唯一有能力与神沟通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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