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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声喧弄情3
自从来到这处昼夜交替大概有六七趟,周遭铁壁盖墙近乎严丝合缝,视线始终昏暗,男人无法从光亮中感知日夜变换,只能从周身温度有所体会。
放松地躺在地上感受着太阳下山后所带来的冰凉气息,这静谧的气息间,独自躺在一个地方无人问津,脖子上没环、身上没锁链,连身上那些玩意都一一拿走,只是一身粗布衣衫、赤足而居,竟是……这般的惬意!
李春庭舒服地在地上打了滚,应当说是他每天感觉到昼夜变化后就会如此。
就这样关着他罢……
不用对人床笫献媚,不用心疼自己辛苦修得的内力被人取走,可以一睡醒便以指代剑练习剑法,想练多少个时辰都可以,渴就喝点隔夜的井水,累就躺在石板地上舒服地小憩,多少次将自己累得再也动不了后就瘫倒在地上唱起儿时熟悉的曲调。
这样的日子李春庭很满意。美中不足的是,一天两顿送来的吃食里没有一丝肉味,总是清淡地像是在咀嚼野草,李春庭吃到第十顿的时候决定不吃了。
每天吃食的碗从一个半圆的光亮处送入,饭碗送入,光亮就立刻消失。李春庭躺在地上松快地把自己摆成了一个大字型,不去理会。
不一会儿,从那光亮处伸出一只手将饭碗拿出去。
铁墙外几声敲击响起。“施主,为何不吃?”一个年轻的声音问询道,“两天没动过一口饭菜。”
“不合胃口。”李春庭幽幽回道。
这些秃驴还挺善良。
下一顿,李春庭就看着全是菜杆子的吃食,换成了豆干似的菜品,李春庭吃了一口。味同嚼蜡、难以下咽……
秉着多年师门教导,没有把饭菜吐出,李春庭勉强咽下后擦把嘴,重新躺到地上。
有时在黑暗中也会有无聊的时候,他索性解下腰带舞起绫绸功,以内力真气注于手中布带,令腰带变作软剑般柔韧而凌厉,脑海中描绘着当初和莫琳共同舞剑时的姿态,一步步将莫琳所用的招式都演化成自己独有的左手剑路数,挥剑时的腰肢力求做到比舞姬灵活更甚,而每一次飞旋身体都要做到飘然似云拂,唯有布剑滑破空气的声音透着杀气。
在黑暗中重拾了过往的剑法刀法拳法掌法脚法,还把韩煜所用的移功引气之法给摸了个头,李春庭有些无聊。
饭菜送来,李春庭吃光碗里菜梗和粟米,随后将饭碗一摔,捡起一瓣锋利碎瓷片。他坐在那送饭小口处,等着那人伸手来取碗。
待到那光亮切入黑暗,李春庭一把拉住那人的手腕,锋利的瓷片抵在他的脉搏之上。
“你要做什么!”铁墙外的声音有些慌张,“我没有欺负过你,你不要害我。”
李春庭蓦得笑出声,“这些天都是你来为我送饭的?”听到对方肯定的回答,接着道:“现在我饭餐吃够,不想再吃,小师傅你以后也别再送饭来了。”
“什么?人活着怎么可以不吃饭呢……”小和尚一阵疑窦间,男人松开了他的手。
李春庭看着光亮再度消失,他靠在铁墙上将带着锁链木盆向自己拉来,喝了口里面的井水,转而掬起一把水洒在手腕上,轻抚脉搏处,感受到血脉那点点的鼓动,用力以瓷片利刃顺着血脉竖着划开,刚一感觉到痛楚就将手腕浸入水盆,细碎痛意更甚,他则放松身躯运气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感受着周身血液都因为呼吸运气而变得缓慢,手腕处一抹温热细细流出。
他神智抽离出躯体的感知,思绪飘散,开始像回顾戏文一样回望着自己这近三十年的片段,心中也似是写案头语一般念叨起来。
‘这一生尝试过了许多事,但好像还从没有自杀过,哪怕是最痛苦的那段时日都不曾,或者说,是还未曾遇到会让我放弃生命的事情。师父李韶曾说过我,在武学方面心性灵敏异常,任何招式变化都逃不过我的五感。可在为人的心性方面,就迟钝得有些过分,小时候还有几分聪敏,到了大时竟然是武功越高,这心性就越钝,想来也是因此才会肆意妄为犯下诸多大错。’
江湖中人说他仗着武功盖世便目中无人,说的不错……任谁的武功到可打遍江湖莫寻敌手的程度,便会和他一般钝感,因为不再需要考虑他人在想什么,也不需要再忌讳许多。这本和他自小在烟花之地中所习得的处事之道大相径庭,然秉性已成再难更改,虽然武功难以恢复至当初,索性就继续迟钝下去,也未尝不可。
光亮钻入紧闭的双眸中,李春庭感觉自己被人抬起,抬到了越来越亮的地方感觉流动的风气,下一瞬便迅速旋身挣脱,闭着眼将一个瘦弱的和尚钳制进怀中,以手作爪轻搭在和尚咽喉,随着周围人的惊呼他缓缓睁开眼,“各位小师傅,我就想见见太阳,去外边走走。”
“手下留情,我寺僧人只是奉命将施主关押,还请高抬贵手留我这小师弟一条生路。”年长和尚带着几个僧人后退一步,以示态度。
李春庭感觉有些恍惚,这些人对他的态度……好熟悉。他不再多做思考,而是钳这手里的人
', ' ')('质向外走去。
“抖什么?我又没让你掉块肉。”无试过怀中人的瑟瑟发抖,此刻太阳高悬漫天阳旭沐浴在身令他颇感舒适,后退着几步,抱着小和尚一个运气起身跳上高墙,他作弄地将和尚半个身子点穴定住,扔在墙沿上,一个转身轻踏砖瓦向外而去。
身后的和尚们一片追赶声,让李春庭感觉像是回到了当年为寻秘籍深夜潜入少林时的场景,轻松地跳过屋檐,几步飞跃身姿攀上一棵高树,借着树枝爬到另一处高阁之上,他手脚并用轻跳上屋顶,一时间,整个寺庙的风光净收眼底。他原以为崇光寺为国寺,所用之地应当已是足够广阔,没想到这关押他的寒光寺也大得惊人,大雄宝殿面南背北巍然矗立,俨然有天子国寺风范,这周遭殿宇顶上蒙灰的琉璃玉瓦亦是能看出多年前的奢华之色。
回身看向追来的和尚,李春庭飞身跳下高阁,隐去身姿向一炊烟袅袅处而去。
“师叔,这里里外外都寻便,就不见那人的踪影。”高壮和尚摸着脑袋,他在这艳阳下晒得满头是汗,“这若是让方丈知晓,我该怎么办呀!”
被高壮和尚唤作师叔的年轻和尚眉目俊朗鼻若悬胆,他的瞳仁乌黑长睫扑闪似是柔意温和,然眸光扫过眼前晚辈时毫无温度,似是这双眸子本就如此,“自当是严加责罚……”
另一个高瘦和尚也面色不善,“青华师叔半点都没说错,道圆师弟你受多少戒棍都是应当。你师父青遣代方丈赴赵盟主之约前往祁山,命你恪守医家之则,你倒好,嫌那铁屋内入口太窄钻进去太难,偏要让小师弟们把那人带出来医治,你呀!该少吃些饭减减你这硕大身型才是!”
“戒律院的弟子时刻守在山门寺庙前,断不会让一个大活人跑出去还毫无知觉。”青华和尚语调平稳地说着,“想来,此人应当还在寺中,方丈在日落前会回来,你们继续搜寻,我也去看看。”
闻言,另外二人面露感激,寒光寺武功最高的一位愿意出来帮忙,那是最好不过。
循着那人之前逃窜的身影,青华和尚也攀上高阁,他将寺庙之景净收眼底,感觉一片日常。那人究竟躲哪去了?
忽而,不远处厨房的几许炊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饭点已过,怎么还在烧柴火……难道?
带着几分疑虑,他走进到炊事房附近,还未走近,一股诱人香味就从窗户里飘来,让错过中饭的青华更感腹中空空。
再走近几步,只看到平日负责炊事切配的几个弟子此刻都像是昏厥般躺墙角的地上呼呼大睡,而厨房内传来了炒菜翻铲的声音。
这人费了这么大功夫逃出幽禁,搞出好的阵仗,结果就跑到厨房这里给自己炒几个菜吃?青华是半点都不信的。他几步上前踹开门栓,扇着袖子挥过浓浓蒸汽与炊烟,没想到竟然真看到那人蹲坐在地上照看着灶头火。锅盖下蒸汽汩汩而出,飘来令人口津直流的饭菜香味,而在灶头边竟然已经有两盘炒好的素菜,那人蹲坐着手里拿着半个馒头,里面还夹着他自己炒好的饭菜。
“正好炒太多,你也来吃点?”李春庭站起身瞥了眼来人,说着又用筷子给自己馒头上夹菜,一口下去,吃得他身心舒畅,虽然少点肉味,但是比起自己之前小半月的伙食,已经是好上太多。
青华打量向灶边两道菜,雪菜毛豆和葱油酱豆腐,都是极下饭的菜,而这人不知是哪里来的厨艺,竟然把这俩过往他都不爱下筷的菜炒得这么香,光是闻闻就让他感觉口中不再干渴。
李春庭站起身掀锅盖查看,用锅铲翻弄,氤氲的蒸汽打过他的面庞,让人看得有几分不真实,“你们是为了虐待我还是怎的,给我吃的饭菜都难吃透顶,菜如草梗,饭如硬石,也就馒头还凑活,但我被关这么多天只吃过一次。”叹了口气,李春庭放下锅盖,从旁出拿出了一个算是干净的大碗。
青华看着那盘炒得油亮的雪菜毛豆,回忆着自己从西域归来后,除却之前与皇帝相约手谈后吃的那顿御膳素斋之外,却是都没有再吃过几顿像样的,不由得带着几分谅解看向那人:“你逃出来就为给自己找口吃的?”
李春庭点头应是,之后又打开锅盖,将煮得酥软的青葱南瓜盛到菜碗里,“这南瓜我先是猛火蒸至半软,再下锅用油翻炒,又加入些葱水葱花翻煮了些时间,南瓜软糯有葱香,甚是可口。你尝尝?”
青华摇头,未曾接过男人递过的筷子,“吃完便回去罢。”
李春庭没有理会,他筷子夹起一块煮到接近入口即化的南瓜块,瓜肉澄黄透着菜油光亮,细碎青葱点缀其上,真是色相上佳,他伸出手递到青华面前,“真的不吃?我厨艺不差……难道怕我下毒?”他打量着,见眼前这位和尚不予回应,只得放入自己口中,他用舌尖细抿着酥烂的南瓜块,面上露出了餍足笑意,咽下口中食,回看向打量自己的和尚,“我不想再回到那暗无天日还连顿饭菜都吃不好的地方……大师行行好,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再关我回去,可好?”
青华摇头以对,“吃完便回去罢。”
李春庭不说话,安静且胃
', ' ')('口极好地就这三个炒菜将馒头吃下,又端起水缸里的葫芦瓢喝下几口泉水,这才作罢。
他擦过嘴角,走到和尚面前,回忆着问道:“太后只说是关押至寒光寺,严加看守,那你们派人贴身看着我便可,为何还要把我囚到那个洞窟似的地方?”
“这……”青华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人和过往被关押来的那些王公大臣不同,那些人扰乱超纲惹怒圣颜又因为各种原因不便处死,才关押到那铁屋中让那些惯是养尊处优的亲贵们自己了断或是好一番沉诉罪责以求悔改再放出,可眼前这人……这人是什么人?
“你是为何会被太后下懿旨关押至此?”青华思索了一番没有答案。
李春庭本欲张口,然则看着眼前人的眉目间竟然带着几分柔意,双眸净若空灵,不带一丝情绪和杂念的模样,让他收住了自己的大实话,转而笑嘻嘻地说:“圣人身体抱恙需要静养,太后嫌我聒噪烦人,将我打法来,说等圣人好些再定夺。”
“你没说实话。”青华看着此人莫名挂起的笑意,只觉得虚假,“同我走。”说罢一把拉着李春庭向外而去……
晚膳时分已过,烛火点起照映在室内,青华和尚一边盯着一页梵文经书,细细研读着,一字一句地将这些梵文译作汉文书写下,他揉了下手腕,没有理会屋门被推开的声音,继续写着。
来人的脚步声极轻,细不可查,他没有多想,翻过一页继续研读,心中纠结于一个词句应该如何用汉话表达,几番思量将语句写在另一处的草纸上,细细品味之下,又觉得不妥,尽数划去,转而换一个语句写在白纸上。就这样一点点地翻译着,终于写下一页,将笔放下,小心地将写有经文的纸放至一旁晾干。
忽然他余光瞥到一个陌生的身影,矗立在房间一侧,猛地抬头,竟是下午被自己送进铁屋关押的那位。
“你还敢出来?”青华立刻站起身,绕开桌子向男人走去。
李春庭一个闪身,绕到书桌后,“大师!有话好好说,我可没逃,我是被你寺的方丈觉远大师放出来的。”
“又说假话!”青华一个飞身而跃,跳到书桌后就要擒住李春庭,岂料对方又是一个灵活闪身,直接钻到桌子底下逃开。
李春庭从桌下钻出,一个跃身攀向屋中房梁坐在梁上,居高临下地冲着和尚开口:“你说巧不巧,你寺的方丈觉远大师竟然是我之前一次祁山大会上认识的老相识,他吃了我做得葱炒南瓜赞不绝口,说既然是奉懿旨关押我,自然和过往不同,无需关到那黑洞洞的铁屋里,只要找个武功高强之人日日寸步不离地看着我便可。”
“方丈找谁来看守你?”青华抬头相询,只见对方挂起了一副更假的笑意对着自己。
李春庭一跃而下,抬手以掌掩拳施礼而对,“还请青华大师给我指个睡觉的地方,今天开始我住你这屋。”男人的话语说得喜笑颜开,看着眼前和尚的神情微变,他笑意更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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