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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情况下在大领导面前受了气、受到批评,可以把责任推给副手。在蔡清映而言,安全生产又不归我管,你申长也骂不到我头上,再说我也是申委班子成员理论上与你平起平坐呢。
然而明月却不是寻常副手。
整个晋西都知道“山里飞出金凤凰”是御批给明月的,因此才能以三十多岁芳龄快速升迁到副部要职,不说内地范围独一无二,至少在这样的年龄层面凤毛麟角。
你敢惹金凤凰吗?
谁敢惹金凤凰!
所以蔡清映窝窝囊囊地把气咽了下去,顺便提醒自己一点:以后在方晟面前别乱说话。
面对***领导们,方晟又提纲挈领作了几点要求,旋即在重重保护下离开。明月代表市领导送他上车,款款走在身后两三步距离里,当着众人并不说话。
快上车时方晟冷不丁扭头问:“要真如那家伙所说,死者亲属漫天要价怎么办?”
明月嫣然一笑:“您不是当众说了吗,一码归一码,他们敢乱要钱,那边我们动员电动车失主提起集体诉讼,赔死他们!”
方晟哑然失笑:“好,好,你都想到了,很好!”
上车后心里一阵舒畅。
从朱正阳到严华杰,从楚中林到明月,和这些人配合工作真叫做默契,衔接浑然行云流水,无须多说一个字。
人以类聚啊。
回省府大院途中接到晋北、盘河两地电话:截止上午十一点整,晋北全市银行营业网点存款兑付额为9700万元,远远低于昨天令人恐怖的挤兑量;可喜的是送油送大米等宣传取得成效,上午新增存款近6000万元,因此实际现金流出只有区区3700万元左右;从中午各营业网点情况来看,都出现排长队存款现象,可以预计下午兑付存单的将进一步大幅下降,而现金回笼可能超过一个亿!
说明正府各项应对措施得当,策略贴近大众心理;也说明晋北商会、古玩协会遵守承诺,没有继续掀风作浪。
盘河那边沈直华采取的措施与方晟大抵相同,利用上午的新闻发布会突然宣布对矿难方盘河煤炭集团高管进行隔离审查!
对盘河市主管安全生产副市长、矿务局局长、安监局局长等一连串领导进行问责,停职接受调查!
对涉嫌非法拘禁记者的派出所所长、警队队长、矿区保安部门负责人等进行问责,停职接受调查!
强有力的手段既震慑了盘河地方领导,更加卖力地投入援救和善后工作,又给群情激奋的网络和媒体舆情降了温,不再纠缠与责问种种细节。
效果有了,沈直华也不再逗留,没吃饭便返回省城,进机关食堂时方晟刚好吃完出来,两人相视一笑,没多说话握手告别。
回到办公室,对于习惯午休且连续两夜没睡好的方晟来说真想躺会儿,可是不行。听说申长回来,副秘书长、市直部门负责人都顾不上休息跑过来汇报工作!
有些事不经申长签字没法推进;有些工作必须申长批准才能部署;有的文件需要申长签发方可下发。
细究起来半数以上都无碍大局,但程序规定申长把最后一道关,就算方晟把“方”写歪了、哪怕倒过来写,只要是申长亲笔签字就合乎程序。
关照管瑾泡了杯浓茶,方晟端坐在办公桌前开始处理事务——边听取汇报,边飞快地在文件材料上签字,偶尔抬头询问几句并在便签纸上记录,可谓一心多用。
连续高强度工作到傍晚时分最后一批请示工作的离开,方晟心力交瘁,瘫在高背办公椅里半响不想动。
从上任到现在连续三天遭遇三桩突发事件,盘河矿难事件由沈直华主导,挤兑风潮和爆破事故都是方晟一手指挥并化解。表面看似乎信手拈来,轻松写意,不由得沈直华都暗叹其处理群体事件能力高超艺术,实质哪有那么简单?
成功从来不可复制,群体事件因着起因、环境、对象和矛盾主体不同表现大相径庭,其实每次群体事件对方晟来说都是新的考验。
但为什么方晟总能迅速作出反应,思路却总契入要领击中要案呢?
关键在于,绝大多数领导听取情况汇报时就是在听,方晟却边听边思考边分析边琢磨,等各方面发言完毕,方晟已大致形成自己的想法。
方晟的优势就在于脑子灵活、思维敏捷且善于跳出框框条条从大局着手,这样思考问题的习惯得益于后天养成,主要是于老爷子指点。
只是如此频繁用脑极耗心神,而且睡眠不足,眼下不比从前,年岁不饶人呐。
有人轻轻敲门,随即管瑾推门进来,短短瞬间方晟已挺直腰杆恢复自信和威严,以质询的目光看着秘书。
“方申长,关于您前天下午讲话的实施方案初稿已经写好了,有空请您过目。”管瑾恭恭敬敬将一叠打印稿放到他案头。
方晟颇有些意外:“这么快?”
顺手翻到后面粗粗浏览一番,眉毛渐渐舒展开来,点点头道,“好,回头交给岑秘书长统筹……小管
', ' ')('啊,知道为什么让你写吗?”
管瑾见他并不怎么关注自己精心撰写的措施部分,已有了几分数,但当着领导的面万万不能实话实说。
这叫看破不说破。
“恐怕方申长是让我习惯于从全省大局研究和分析问题吧?”管瑾道。
“不,”方晟笑道,“你的立意比较高,视野也比较宽广,都不成问题。我是想看看你写稿速度,这一点非常重要,处于你现在的位置很多时候‘有’比‘没有’好,至于质量和精细度把握方面办公室会跟进的。”
管瑾作恍然状,道:“我明白了,方申长真是用心良苦。”
转身出去时,管瑾故意走了几步又折回,不经意地说:“对了方申长,今晚省城大剧院有场超规格的拍卖会,捧场的省市领导很多。”
“是吗?说来听听。”
方晟知道管瑾不可能无缘无故提拍卖会——自己对古玩不感兴趣,且当下正大力清查造假产业链可谓风声鹤唳,没事儿谁会拍卖,谁敢拍卖?
两个关键词:大剧院,省市领导。
作为只承办严肃高雅文艺活动和省级重要会议的晋西省人民大剧院,居然开放给拍卖公司拍卖古玩,很不同寻常。
“很多”省市领导捧场,更非同小可了,眼下查得这么紧,领导们都不敢与古玩界沾边唯恐落了话柄,这又是为何?
管瑾折回来坐下,道:“主持拍卖的是晋西市昭陵艺术收藏品公司……”
“老板叫卓强?”
“原来方申长也知道,对,道上都尊称他叫‘五哥’,为晋西为数不多取得古玩业全牌照的公司,”管瑾道,“今晚拍卖会准确地说应该是品鉴、拍卖和募捐会,拍卖古玩是一幅画,宋徵宗的!”
方晟平淡地说:“它不是唐巧的藏品吗?”
“是是是,她是沈……”管瑾把后半截话咽回去,续道,“她邀请来自京都的鉴定师、专家现场讲解此画的精妙之处,然后拍卖,拍卖所得全部捐献给省扶贫助学基金会,所以今晚将有个捐献仪式,这也是不少省市领导出席的原因。”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很好嘛,要我说真假都无所谓,只要拍出高价,越高越好,可以大力促进我省扶贫助学工作的开展,一举多利啊。”方晟道。
“是的……”管瑾欲言又止。
“直华书记参加拍卖会吗?”
“不参加,说是不支持不反对不参与,三不原则。”
“哈哈哈哈……”
方晟大笑数声,起身在办公室里踱了两个来回,道,“好,我知道了,晚上……打听一下哪家公司成为幸运买家。”
“是,方申长。”管瑾顺势退了出去。
又踱了两个来回,方晟拨通明月的手机,响了两声就居然被挂断!
市长敢挂申长的电话?
不消说这会儿明月肯定在开会,可申长打电话是比开会更重要的工作,明月为何不接?
她不想以市长口吻与申长说话,而想……更随意亲昵一些。
女人的细腻和敏感就在于此。
隔了会儿回过电话,不等方晟半真半假发火,明月抢先说:
“向方哥报告今晚没时间,蔡书记召集开常委会。”
方晟道:“第一,你应该叫方申长或方晟同志;第二,方申长没问你晚上是否有空;第三,***召开常委会无须向方申长备案。”
明月娇笑道:“那是小女子自作多情了,该自罚三杯,不过,方哥问的事应该与今晚有关吧?”
简直是肚里的蛔虫!
有时方晟想,如果把黄海系干部汇集到一个省份工作,那效率、那人气、那干劲,估计能碾压世界任何国家和地区!
“大剧院拍卖会,市常委会组团参加么?”
“向方哥报告,请柬只发到主管科教文卫的副市长,所以级别再往上的想拍马屁都没机会,”明月笑道,“不过文广新局、宣传部门倒是倾巢出动,据说女同志都特意穿上精美的旗袍,方哥喜欢旗袍秀吗?”
“要看谁穿,与旗袍无关。”
“可惜我身材不好,不然倒可以在方哥面前秀一秀的。”
“我看不错……”说到这里方晟刹住口,暗自恼道怎么被她带到沟里谈什么身材,严肃地说,“协助管瑾调查一下主拍公司、参拍人员底细,明早我要看报告。”
“是,方哥!”
明月脆生生道,霎时竟有几分神似苏若彤的俏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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