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t\t适的话,配合上月前在帐内已经说的很清楚的挑拨,已经说动了楚王。
他知道内外局势已经对自己极为不利,如今自己只能慢慢积蓄力量。
原本希望借助北上争霸一战之威,开启变革。
但因为墨家的介入,这一切都已不可能。
适在引诱楚王达成自己的目的,因为沛县缺人,缺工匠,还缺一个环境。
一个合适的语言环境,一个集中了晋人、齐人、楚人等等天下大国口音的语言环境。
沛县不仅仅应该是个技术和思想发源地,更必须要成为一个方言岛,一个集中天下各国方言的县。
从适将贱体字作为墨家的工作语言并得到了巨子认可之后,语言问题就是他想要做的下一步打算。
文字和方言不同,尤其是此时交流不变,墨家的许多行动受制于语言不通。
正如后世的天津卫一样,经历了燕王从淮北带来的军户基础,又经历了后世淮军驻扎天津卫的转换,愣生生将一个距离淮北千里距离的地方弄成了一口与淮北口音相近的城市。
适希望沛县能够形成一个独特的方言,或者说沛县的许多人可以接触到不同的方言,从而让必然会越来越多的墨者或是工匠有熟悉各国方言的机会。
熟悉了方言,才可以做后续的一系列渗透之类的计划。
适明白,以自己现在的语言能力,只能在宋国周边活动。即便他可以从其余墨者那里学到各地的方言,但是太耗精力,也不能让更多的人方便掌握。
文字已经简化,那些下一步就是让集中在沛县的新生代,能够听着各地的方言长大,为他们提供一个至少去了别处能够听懂的环境。
楚国作为工商食官制度依旧牢固,有大量诸如工尹、中织室、工师、冶师、蓝尹等工商食官官职,也有大量的不能变业的手工业者受到官府管辖,是官营手工业者。
这些手工业者,本来也如同那些土地上的庶农一样,是可以转让的。
甚至于在战国时期,这种将人口直接转让作为礼物的事,也经常存在。
且不说几年前越人破齐,齐侯以男女作为礼物转让给越王,以此换取越国退兵一事。
便是再过几年,邯郸城建成之后,郑国也曾以五百户工匠作为贺礼直接送给赵人。
士之下,皆是物,而非人,在国君眼里都是可以作为礼物赠送的。
听上去,甚至有些像是赎金,像是楚王为了赎回自己支付给墨家的赎金,但却换了一个听起来极为好听、又似乎关乎未来的理由。
宋公不可能也不敢和楚人提太多要求,底线就是退兵而已,而墨家却可以提。
对于工匠五百户迁徙的事,楚王倒是认可,也没有多想适背后隐藏着什么想法。
不过对于以府库资助游士前往沛县游学一事,他有些别样的想法,担心这些游士去了几年都成为了墨者,到时候又怎么可能全心全意忠于自己?
墨家人对于俸禄这种事看的极淡,却整天谈利天下,楚王心想,我以自己府库支持的游士求学,回来之后一个个满嘴人人平等、兼爱非攻,这哪里能够对自己有利呢?
将这疑问问出之后,适大笑道:“巨子行义数十年,天下墨者不过五百。即便一直跟随巨子,依旧有胜绰之类的人,叛墨家之义。”
“您要说,一个游士都不能顺从墨家的义,那是不可能的。可要是说即便觉得有道理,却依旧喜欢俸禄功名,那样的人才会更多吧?”
“您为了一些不好的可能性,就舍弃更多的可能吗?”
“如今,您要变革,需要学习耕种稼穑、军阵火药、九数方圆、筑城盖庐、编制什伍、冶炼铸造、机械木器、法令施行……种种这些,天下墨家至强,您不派人来我们这里学,又去哪里学呢?”
“仲尼已逝,天下学问之首,在于墨家巨子。难道您认为论及这些事,还有别人比我们墨家更为擅长吗?”
他这番听起来极为狂妄的话,于此时竟并不突兀,也不让楚王反感。
楚王相信适的话,也明白适说这些话的底气与自信,所说的那几件事,只怕的确是天下间无人能及。
哪怕仲尼复生,有些事还是比不上的,单单是稼穑之学、机械木器、九数方圆,恐怕依旧不能及。
沛县到底是怎样的?
墨家是如何施政的?
稼穑之学与铁器牛耕之下的法令又该是怎么样的?
没有贵族掣肘的县邑又是怎么治理的?
那些火药的使用又该如何训练?
赋税水利如何建设?
种种这些,楚王明白都是需要学习的,也是自己将来变革大计中不可或缺的人才。
况且,墨家终究是胜利者,向胜利者学习,这是理所当然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