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笑声被后面几个跟随他们护卫入城的墨者听在耳中,看着士卒们欢快的气氛,也都收起了平日严肃的脸,和众人说笑起来。
这一次西门豹退兵基本已成定局,魏赵之争基本可以通过墨家主持的弭兵会解决,这些人的心情也轻松起来。
现在魏军西门豹部为了表达诚意,也是为了收缩兵力从展开的围城状态变阵为防守姿态,让开了一个缺口,这些人先行入城一是为了让民众心安,二也是传达一些命令。
说说笑笑,快到了城墙,很明显的泗上墨家的防御风格,几名墨者先行用绳子吊上城墙确认无误后,一个小侧门打开,一行人骑马入城。
入城之后,庶俘芈就发现邯郸城很有几分围城的样子,但是距离油尽灯枯还早得很,民众的生活井井有条,并无恐慌。
也就是大量的靠近城墙的厕所和男左女右的行进方式看得出这的确是一座墨家防守的城邑,带着浓浓的墨家守城术的风格,一看便知,别无他号。
当初庶俘芈等人去接应索卢参返回,他和索卢参有过接触,但是并不知道后来索卢参来到邯郸后,与那些叛墨交谈的时候,叛墨给出的关于邯郸的评价。
“这是一座无德之城。”
“人皆求利,农不如工、工不如商、刺纹绣不如倚门笑,利润和金钱,民众最重视;杀人、报仇、游侠、锄强扶弱,民众最喜欢。”
庶俘芈不知道这番话,而且也不觉得这座城有什么不同,他在泗上长大,泗上的一些大城邑也多是这个样子,风华正茂,人人求利,为了利益离开家带着一群兄弟伙伴闯荡楚越乃至更南端,为的就是黄金、白银、铜、玉以及能换成黄金和钱币的各种货物。
行走的街上,庶俘芈明显能感觉出邯郸城的余力,城墙内侧一里之内固然守卫森严法令严苛,可是一旦入了内城生活一如既往,这不是一座油尽灯枯的城邑该有的样子。
甚至于途经商市附近最热闹的市井地段的时候,还能听到一群人在那讲学辩论。
隐隐约约听到一个人在那说“齐国管子学派的问题,就在于他太看重《侈靡》的自然调节了。若是饥荒之年,富户修建宫室,只需要百人,可却有千人饥饿,这怎么办?就只能把那九百人都饿死了,剩余的可不就能达成贵胄富豪、工商、隶农之间的标本平衡了吗,这是要靠道理把人饿死达成平衡,依旧是不义。问题在于,这是天杀的,那么算不算人杀的……”
听到这些半懂不懂的内容,庶俘芈暗笑,心道这里真像是泗上的样子,若是沛邑被围,怕是那些善于讲学的先生也会一样在吃了定额分配的粮食后依旧该看书的看书、该辩论的辩论、该上城墙的时候也上城墙。
转念一想,忍不住自笑道:“沛邑哪里会被围?打出去就是。”
带着一种泗上新生代年轻人的狂热和傲慢,他觉得自己的想法简直是理所当然。
走过因为围城稍微有些冷清、因为根本还未出力并且认为解围是理所当然而不是很欢呼热闹的街道,把那几人送到宫室内和胡非子等人见面后,庶俘芈这些人便先去营中报备一下。
休息了一阵,这边又下来了命令,说是明日有一个民众集会,因为守城的兵力需要继续维持和整顿,所以由他们这些新来的帮助维持一下秩序。
这也算是任务,庶俘芈知道大约城中是要开始重整军队了,不方便抽调原本部署下的兵力,他们来完成这件事是极好的。
晚饭的时候一行人没怎么吃饱,墨家守城术中粮食都是定额分配的,为了长久守住,虽然粮多却也没到敞开了吃的地步。
第二日一早,他们吃过早饭就早早地到了城中最空旷的地方,带上了发下来的黑色袖标,按照分配好的任务维持。
庶俘芈打量了一下,确定在围城期间,这里可没少举行民众的集会,以至于一些集会特有的枪决台、木台等一应俱全,旁边的几个绞刑架上还挂着几具风干的尸体,这在泗上好像已经开始讨论废除绞刑了,但是在邯郸依旧属于是正常的。
出于好奇,他忍不住问了一嘴身边的一个邯郸本地的士卒道:“这都挂着的是谁啊?”
那士卒指了指最近的一具风干的尸体道:“那是郭纵,邯郸以前最大的冶铁大族,因为投靠公子朝在城内作乱暴露,被公审后绞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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