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皇帝是师父他最大的敌人。”
“我认为你对他可以抱有更多的信心,缘灭镜尚未成为碎片前就奈何不了你师父,落在白皇帝手中又能有什么关系?”
“这句话你自己相信吗?”
“坦白而言,当然是不信的,所以我真正说服你的理由是另外一个。”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道主不喜欢和尚,那年他在慈航寺和秃驴们有过很多不高兴的事情,作为他如今唯一的亲传弟子,来都来了,你和和尚们闹个不愉快又怎么了?”
……
……
楚珺无言以对。
谢应怜巧笑嫣然。
楚珺沉默片刻,说道:“你真是有病。”
谢应怜自然不会生气,只觉得师徒二人如出一辙,颇为有趣。
“对了。”
她突然间想到一件事情,说道:“你去过玄都?”
楚珺点头说道:“怎么了?”
谢应怜挑了挑眉,说道:“在清净观的檐下听过雨,与玄都殿后看万山迎日,你现在到底算是哪一家的弟子呢?”
宗门归属,从来都是修行者最在意的事情之一。
像楚珺这种一徒拜二师的人,堪称前所未有。
更不要说她的师父还是这个世界最了不起的存在。
这个问题当然不好回答,充满了谢应怜的恶意。
楚珺没有沉默,没有犹豫,平静答道:“我是道门中人。”
谢应怜真诚鼓掌,说道:“那现在你更有和慈航寺过不去的理由了。”
……
……
玄都与世隔绝,岁月自然静好。
在那夜过后,顾濯和余笙走进藏书楼,开始翻阅其中的典籍。
林浅水再是意外不过,但她向来懂得怎么做人,自然不会询问两人所为何事。
如此数日,她在某个清晨时分心血来潮地散步到祖师殿外,这才在晨光中惊觉年轻道人死去的事实。
无数思绪涌入她的脑海中,带来难以形容的震撼与错愕。
这一次林浅水终于无法冷静下去,为此事而询问顾濯,得到一个让她沉默数十个时辰的回答。
——欺师灭祖而已,不用多想。
总之,在这毫无波澜的时光中,余笙定下来的计划有被逐步推行。
藏书楼中的确多了不少典籍,都是当年的顾濯所不曾见过的。
大概是因为天道宗的先贤祖师因玄都之败,心生过分谨慎的缘故,留在那些典籍上关于登仙之境的文字不多,甚至可以说是极少,几乎都是散落在角落里。
正是如此,这些文字反而更加具有价值。
——如果不是情绪浓烈到极致,朝思夜想到梦寐以求却又不敢轻易倾诉的程度,又何必以这种方式在隐秘的角落里留下记载?
这种心理很好理解,唯一的问题是这些问题找起来不是一般的麻烦。
若非顾濯和余笙都是最了不起的修行者,也许要在这上面耗费数年乃至于超过十年的时间,就像寻常修行者从无到有创立一门功法。
时间如此悄然无声流逝。
证圣四十一年的秋天成为过去,冬天来了。
这是一个久违数十年的暖冬。
北地依旧在落雪,但已不再凄冷如斯,南方迎来绵延二十余日的阳光,藏在风里的暖意让人以为是春天提前到来……无数崇拜与敬畏的目光汇聚至神都,世人回忆起白皇帝曾经说过的那些话,正在为此而深感幸福。
人们相信白皇帝已然成功,今后的人间必将是四季如春般的美好。
就在这时候,大秦朝廷终于颁下新的年号。
——天启。
……
……
诸国已在准备朝贡。
诸宗尽数低头称臣。
道门缄默不语。
挽剑池依旧在坚持着骄傲,不愿与朝天剑阙一般臣服,宗门内部因此而生乱,据说飞剑来往间杀得雪上都已是血,残忍如画。
禅宗无法再继续装聋作哑下去。
慈航寺中关于探讨缘灭镜碎片去向的议事越来越多,僧人们的态度正在不断动摇,但因为传承或者说颜面的缘故,始终坚守着拒绝。
于是楚珺和谢应怜站了出来,在夜色深处。
后者想出来的解决办法十分简单,以粗暴二字来形容毫无问题。
准确来说,那是一个字。
——偷。
谢应怜是这么对裴今歌解释的,那是让楚珺听得目瞪口呆的一段话。
“慈航寺不答应把缘灭镜的碎片交出来,无非就是缺了一个合适的理由,那这世上还有谁比楚珺更适合背这个黑锅?”
“和尚们最擅长的不是装聋作哑吗?那就让他们继续装下去,让我和楚珺把东西偷个七七八八,让道门最后把这一口黑锅背起来好了。”
“这就是最好的办法。”
“你把事办成了,陛下要到想要的东西了,楚珺也能去找师父了,秃驴们的面子也给抱住了。”
“皆大欢喜。”
……
……
玄都无人间之喧嚣。
雪落又落,殿檐早被染成一片素白,世界也都孤单。
藏书楼这百年间多出的典籍,已在某天被顾濯和余笙翻阅完,但两人没有立刻进行交谈,而是沉浸在识海中整理体悟所得。
故而近些天林浅水承担起处理闲事的职责,比如煮饭、沏茶与点灯。
某日午后,雪停,日出。
顾濯自冥思中醒来。
数千书页如浪花,散落堆积在藏书楼的古老黑木板上,与楼外未融的残雪几分相似。
他抬起头,望向早已清醒的余笙,眼神很是意外。
“你比我快?”
“嗯。”
余笙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
接着,她理所当然说道:“看到看不懂的就不看,感觉有问题的地方再仔细推敲,这要是比你看得慢,那我岂不是文盲?”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