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纪柏郁已经连续NG了五次。
对面饰演沈停的演员裴清原是个实力派老戏骨,他的发挥和演技没有任何问题,问题出在纪柏郁身上。
这场戏是整部电影的矛盾高峰,许飞鸟和沈停爆发冲突的那一幕,饰演许飞鸟的纪柏郁将可露丽摔在地上,对对面裴清原愤怒发泄。
“你是木头做的吗沈停?你简直无趣到家了!”
尖锐的声音急转直下,在触及沈停无波无折古井一般的眸子里被彻底扼杀。
他卸下气来,失望转身去往卧室。
“卡——”
第六次NG。
“你怎么回事纪柏郁?”电影导演是业内知名文艺片导演周祠,他将头顶渔夫帽摔到桌上,愤怒得远超剧中许飞鸟,“你的不甘呢?你发泄过后的心虚呢?你的逃避呢?我能看到的只有干巴巴的愤怒!”
“你还当真将许飞鸟演成了个泼妇啊!”
周祠胸膛剧烈起伏,稍微平复下来些许后怒声再次讲戏:“这个时候你对沈停应该是由爆发后的愤怒转为心虚和失望,你心里另一方面又期待将沈停拉下冷静的神坛看他狼狈的向你表态,但最终你看向沈停后意识到从头到尾只有你自己的歇斯底里和不堪,最后带着逃避多过于愤怒的心情离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周祠冷下脸来,“演得好就演,演不好我管你是谁,给我收拾东西滚蛋!”
旁侧休息区,纪柏郁的脸色并不好看。
他理解周祠的话和要求,但他演不出许飞鸟的心虚和逃避,在望向裴清原那双古井无波的黑沉双眼的时候,他潜意识里另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于此重叠。
于是纪柏郁的情感里只剩下愤怒。
一种单纯发泄的愤恨,偏向于无力的抗争,所以他无法演出许飞鸟那种想要逃离却又犹豫留恋的感觉来。
手中的剧本被揉的的皱巴巴的,被谁颓然无力的握住。
沙发上,纪柏郁放弃挣扎垂头阖眼。
“今天这状态是怎么一回事,”在纪柏郁离开后周祠喃喃,“明明悟性挺高一人,怎么偏偏不开窍。”
周祠是出了名的严导,对于画面的冲击力度从来苛刻,今天纪柏郁的发挥其他导演可能会过,但在周祠这儿实在差强人意。
“老林,”他复又有些担心,转头看向一边自己仍在悠闲喝着咖啡的好友,“要不你去看看你家小朋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皮鞋敲击木地板的声音渐进,有人走了过来。
纪柏郁无暇顾及来者何人,他双手抱头垂头坐在客厅情绪低迷。
直到那人来到他面前蹲下,视线与他平齐,他对上了一双黑沉平静的眸子。
林鸢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望向他,纪柏郁在那片黑沉的汪洋中看到了狼狈的自己。
为什么会选择自己,为什么会选择自己。
于是他又在心里升腾起这些天充满无力绝望又怨怼的情绪来。
如果不是眼前这个人,他的生活照旧,没有网络暴力流言蜚语,不会身背黑点惹上一身腥,更不会被迫接下这部都不一定能够播出的该死的同性恋片!
纪柏郁目光愤愤,小狼一般红着眼睛恶狠狠盯着面前的人,咬牙切齿道:“你来干什么?”
他不自觉地带上了剧中许飞鸟的台词,像是借着谁来发泄情绪,厉声道:“什么这玩意那玩意的,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你从来都没尊重过我!”
愤怒压抑的声音穿透整间场景房,走廊玄关处正低头和副导商量画面细节的周祠抬眼望了过来,他眼中蓦然一亮,低声对一旁副导道,“快,好机会,拍,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林鸢闻言微微一愣。
纪柏郁的情绪仿佛找到了发泄口,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仿佛风中破碎的羽毛,随时都要随风散去。混血深刻的五官紧绷,幼狼一般充斥着野性的黑蓝眸子里刻满翻江倒海的情绪。
“科研,科研,还是该死的科研!你根本就没有关注过我!我和你分享我的照片我的快乐我的惊喜,你从来没有回应过,你甚至连正经的评价都没有,你不是地理系的吗!你是觉得我很可笑很幼稚吗!”他从未如此咄咄逼人过,颤着声指着地上的纸袋,“还有这个,沈停,我快要吃吐了,我他妈不爱甜食!”
林鸢站在对面,静静的任他发泄。那双和沈停如出一辙的眸子里宁静一片,仿佛看着自家撒泼胡闹的小朋友。纪柏郁没来由的觉得有些无力,他在林鸢面前似乎永远是这样,任人摆布,兀自挣扎,对方却施施然欣赏着陷阱中的自己的狼狈样,不为所动。
情绪犹如从高处跌落谷底,呛了半瓶浑水后翻江倒海。
他脸色一变,身上那副混不在乎破罐子破摔的架势有些维持不住了,下颌线条越绷越紧,声音也变得紧绷和喑哑,仿佛极力忍耐着什么痛楚似的,像是说给对面的人听又像是自言自语。
“你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寻欢作乐的宠物吗?”
这句台词并没有出现在台本里,副导转头看向周祠,却见对方神采奕奕,并没有喊停的意思。
纪柏郁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唯有轻颤的身体和攥紧的拳头昭示着他的情绪。
死寂一般的沉默中,什么晶莹的东西从纪柏郁面上滑落,落在地上后发出微不足道的声响,绽开一朵小小的水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林鸢瞳孔紧缩起来,他的心仿佛被什么紧紧攥住,顷刻间收缩成一团。
他沉默迟疑着抬起手,想要帮对方拭去水迹。
“别他妈碰我!”
撕碎的话语从咬紧的牙关中恶狠狠低吼出来,纪柏郁红着眼圈抬头,猛地拍开了林鸢的手,他那双从来漂亮的眼睛中厌恶和鄙薄仿佛要冲出来。
清脆的声响整个室内都听得见,林鸢的手上很快泛起一层红色,细瘦手腕上的手链因为惯性脱落出去摔在地上,碰到沙发脚时随着第二声脆响断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