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宫侍们搬来紫檀木椅和小桌摆在罗汉床下侧，在椅子上铺好锦绣圆垫，又奉上茶水糕点。
凤鸣公主这才施施然地坐下，漠不关心地对向她行礼的言官们点点头：“行了。”
赵煐和陆计又安静如鸡地坐下了。
凤鸣公主仪容端雅地喝着茶，对着在座的所有人冷笑。
“呵呵。”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摄政王捡起落在罗汉床上的棋子，在小皇帝殷殷期盼的目光下，将棋子落下：“陛下想赢吗？”
“想，”小皇帝乖巧地点头，笑着说道，“想和阿欢一起赢呢！”
“哎呀……”
摄政王莞尔一笑，看他落下黑子，吃下自己一大片白子，轻轻按住了他的手，嗓音低柔：“这可就有点难了，平局，总是最难的。”
凤鸣公主哐地一声把茶杯摔桌上，伸出纤纤十指，欣赏着自己新涂的丹蔻，红唇冷笑：“你柳书欢什么时候和人平局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你总是要做赢的那个。”
她那双和辛紫筠相似的杏眼描着艳丽的妆容，目光森冷地看着一唱一和的两人。
柳书欢淡然一笑，松开按着辛紫筠的手，转而握着他的手，一颗一颗地摘下被吃的白子。
“那可不一定啊，凤鸣，成王败寇，皆有时，谁都有赢的时候，谁也都有输的时候。”
他狭长黑眸眯起，看着凤鸣公主：“到你啦。”
“到我了，”辛紫筠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凤鸣公主，落下一颗黑子，懊恼地端详着棋盘，“哎呀，我又输了，阿欢……”
柳书欢竖起一指抵住他的唇，落下一颗白子，再看棋盘时，竟已是平局，他捏捏少年脸颊软肉：“瞧，这不就平了。”
“所有人都赢，这是最好的。”
凤鸣公主握紧双手，咬着牙说道：“好极了，怎么不是最好的，不愧是你，柳书欢。”
摄政王笑得春风和煦。
小皇帝高兴地拍手：“太好啦！我和阿欢一起赢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那么，请皇姐说一说，诸位卿家所言，究竟是真的呢，还是假的呢？”
真的，还是假的，其实根本就不重要。
凤鸣公主站起来，绕着低头看地的两位言官转了两圈，忽然哈哈大笑。
都不重要。
从一开始就不重要。
因为冤枉你的人，远比你自己知道你的清白。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可是这出戏，从她坐在屏风后面开始，就不得不演下去了。
她一挥衣袖，冷冷地直视着柳书欢：“你要什么？”
“我要什么？我当然是要——他们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柳书欢依然笑着看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辛紫玥涂着丹蔻的指甲掐进肉里，也笑着看他：“我如果说是假的呢？”
“哦，”小皇帝为难地看向两位言官，遗憾地摇摇头，“两位大人，听见了吗？皇姐说是假的，既然这样两位大人，连同上奏的诸位卿家都是在撒谎骗朕啊，那么——”
“欺君罔上，诬告王室，该当死罪，是不是，两位大人？”
少年蹲下身来，撑着下巴看他们惶恐地跪到地上，磕头如捣。
“陛下！臣没有撒谎啊！臣所言非虚！”
辛紫玥看着少年稚嫩的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好奇和可惜，心里一片寒意，慢慢地倒退着，呆坐回紫檀椅上。
她看向柳书欢：“你，你们，从一开始就……”
从一开始就安排好了，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她是真的就是真的，不是真的，也得是真的。
辛紫筠：“那么你们怎么证明说的是真的呢？有什么证据吗？”
柳书欢：“是啊，两位大人，论罪该凭证据啊。”
赵煐跪伏在地上，看着皇帝雪白干净的衣角，在内心深处叹气：“是，陛下，王爷，臣等早已准备好了证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陆计将免罪锦帛扔至一旁，从衣袖中掏出一叠厚厚的证据：“陛下，王爷，请过目，这些都是凤鸣公主手下将领和门客们的认罪书！以及其贿卖官爵，拉拢官员的财物往来，也有其强抢良民的状书！”
这厚厚一叠的证据里，数不清的人名，数不清的签字指印，数不清的桩桩件件罪行。
赵煐直起腰，看着摄政王：“请过目。”
摄政王没有动，他支着下颌，一点一点地收拾棋局，笑意盈盈。
一盘棋，他要输，还是要赢，在他落下第一颗棋子时就已经决定了。
辛紫筠接过那些证据，坐到摄政王身边，慢慢翻看着。
刷啦啦的纸张声，就好像刮刀一样刷啦啦地刮去凤鸣公主的血肉。
如何不是真的？
从赵煐向武英侯假意投诚那一步开始，就是为了收集这些或真或假的证据。
她恨武英侯百般刁难，妄想夺取她手里的兵权取而代之，恨武英侯时时刻刻都在弹劾她的一举一动，让她寝食难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武英侯又何尝不是恨她，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无论是真的，还是假的，都要找出证据除掉她。
柳书欢利用她除去武英侯，又利用武英侯算计她。
一箭双雕，省时省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辛紫玥拍案大笑，笑得毫不顾姿仪，笑得鬓发凌乱，步摇叮叮当当乱甩。
“哈哈哈哈哈哈！好啊！好啊！柳书欢！柳书欢！”
她站起来，冲到辛紫筠的面前，狠狠夺过他手里的纸书，匆匆翻看着，纸张如同雪片纷飞，落到她脚边，落到她拖地的华服上。
“好啊！我的好弟弟！”
她咯咯笑着，一把将所有的纸书都抛到空中。
在片片翻飞的纸张中，和辛紫筠对视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哗啦——哗啦——
两张有些相似，却又没那么相似的美丽容颜隔着罪证笑着。
辛紫筠轻声说：“怎么办，皇姐，好像都是真的呢。”
辛紫玥耸耸肩：“是啊，怎么不会是真的呢，当然是真的，该我问你怎么办啊，陛、下！”
命运啊，多么迷人，多么奇妙，多么恶毒。
多年前，辛紫筠还是个无人问津的小可怜，被兄弟们欺凌侮辱。
瘦骨嶙峋的孩童在深夜里，遍体鳞伤地坐在御花园的水池边，想着要不要跳下去结束自己这可悲又毫无意义的生命。
身着华服，披金戴玉的少女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仆从，伴随着灯笼的明光降临。
“你是什么东西，你怎么在这？”
“殿下，他是……他是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少女不屑地打量他：“弟弟，他？这么个老鼠一样的玩意儿，也配做我弟弟？”
辛紫筠恍惚地看着她：“你、你是仙女吗？我已经死了吗？”
辛紫玥哈哈大笑：“好吧，看在你叫我仙女的份上，滚吧，我的弟弟。”
她怀里还抱着一只皮毛油光水滑的波斯猫，那猫看着比辛紫筠都要胖多了。
“我来这里捞鱼儿给我的小猫吃！”
御花园里的锦鲤，只是辛紫玥半夜兴起想捞就捞的猫食。
而辛紫筠却只能奢求葬身鱼腹。
“给我磕个头，你就能走啦，我的弟弟。”
备受宠爱的凤鸣公主没有欺负他，也没有羞辱他，甚至因为他一声仙女，磕了个头，就赐他一件暖和的冬衣，一些好吃的糕饼——虽然是用来喂猫的。
那年的辛紫筠就因为这些，又像老鼠一样苟且偷生，活了下来，活到了柳书欢捡到他的时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多年以后，他们一个因为柳书欢登上皇位，一个因为柳书欢得到权势。
却又因为柳书欢的摆布，变成两颗对立的棋子。
现在，轮到辛紫筠赐予辛紫玥了。
“陛下。”
女人鲜血一样的红唇虚伪地笑着。
“您该怎么办呢？”
他站起来，虽然年少，但身姿高挑，已经比自己的姐姐要高出许多了。
小皇帝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姐姐，声音轻快：“看在你叫我陛下的份上，跪下吧，我的姐姐。”
“哈。”
凤鸣公主青着脸，扯了扯嘴角，一脸不屑地撩起裙摆，腰背挺直地跪了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小皇帝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思绪如潮，翻涌不息。
一只温暖的大手从他身后借着袖袍的遮掩，悄悄握住他的手。
是柳书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