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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沈墨送白回家。
宽敞舒适的马车里,小崽子坐在沈墨对面,微微低着头,两只小手轻轻攥着衣袖,一动不动。
看不见他的表情,也不知在想什么。
沈墨用手撑着脸颊看着车帘外飞逝而过的山景,手指随意逗弄着窝在他怀里的棉花。
棉花敞着柔软的肚皮躺在主人怀中,偶尔细声细气地轻轻嗷呜叫唤几声,再悄悄给对面坐着的人类幼崽瞥去挑衅的一眼。
主人的怀抱最终还是属于它的!
而就在棉花又看过去时沈墨恰好注意到了,不由觉得好笑。
他想了想,手指忽然捏住棉花的后颈把它提了起来,与自己视线持平。
他伸了另一手搔刮着小家伙的下巴,“你想不想跟着白走?”
提到自己的名字,对面坐着的小崽子终于抬了头看过来。
棉花一听立时在沈墨手里挣扎起来,嗷呜着要跳下去。
沈墨没想到棉花竟然这么抗拒,一时被对方激烈的挣扎给弄脱了手,就眼睁睁地看着棉花自己落到地上,而后化成一道白影,瞬息之间就从微微敞开的车帘缝隙飞速溜走了。
沈墨见状不由怔了一下,转眸见白一脸落寞,便出声宽慰道。
“它只是不喜欢待在人类城镇里,不是讨厌你。你不要太在意了。”
白看起来并未因此得到安慰,嘴角依旧是瘪的,一副不太开心的模样。
他的两只白嫩嫩的小手拘谨地搭在膝上,手指轻轻攥着裤子,把柔软的布料抓出一道道凌乱的痕迹。
沈墨见对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有些担心,关切地道。
“怎么了?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你有什么话都可以直接跟我说,没关系的。”
白看着沈墨默了一会儿,又把小脑袋低了下去。
沈墨等了一会儿,见小崽子还是闷声不吭索性起身坐到了对方那里去。
他伸手把小崽子抱到怀里,让对方面对着自己坐在他的大腿上,抬手揉了揉对方的头发,耐心地轻声安抚道:“你是我唯一的信徒,有什么话不可以和你信仰的神明说呢?”
小崽子乖乖地任由对方揉乱自己的头发。
半晌之后他才轻轻抓住沈墨胸前的衣袖,小小声地开口,“哥哥,你送我回去以后,我还能不能再见到你?”
沈墨听完不由无奈地笑了一下。
他抬手轻轻掐了掐小崽子柔嫩的脸蛋,“我当是什么事呢,能让我的小信徒这么不开心。”
白看起来有些羞恼,脸颊变得有些红,还气呼呼地鼓了起来,闷不做声。
沈墨被对方这反应逗笑,倾身在人眉心落下一吻。
他想了想,手里忽然像变戏法似的多出一条吊坠项链。
他将项链戴到小崽子身上,一边动作一边道:“你要是想见我,就握住它,在心底喊我的名字。”
小崽子终于高兴地笑起来,他轻轻捏起垂在胸前的球形吊坠,垂下头仔细地观察了一下。
这枚吊坠像是一颗玻璃球,晶莹剔透,里面有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
小狐狸长得很可爱,全身毛发蓬松发亮,身后有九条尾巴,还会随着他转动吊坠的动作轻轻摇晃。
他抬起头看向对方,“那哥哥的名字是什么?”
对方含笑揉了揉他的脑袋,随即轻声开口。
“沈墨。”
·
马车在一座华贵而气派的大庄园门口停了下来。
这是加倍玛帝国的克莱因公爵家。
庄园依山傍水,占地极广,遍地是修剪整洁美观的绿植。
穿过一片枝叶掩映生意盎然的树林,再绕过一条弯曲的小溪,之后是一座美观大气的城堡。
白想邀请他的神明哥哥到自己家中去做客,但是被对方拒绝了,只好道别对方,自己下了马车。
一路上的仆人见到他都微微躬身行礼,喊一声“白少爷”之后便继续忙着手头的事情,态度并不恭敬热络,但也不能算十分冷漠,卡在一个十分尴尬的中间点。
白习以为常,正欲回到自己的房间,路上却碰见了乔治那一帮人。
罗宾见到他的第一时间不知道为什么立即溜了。
而莉莉丝则惊讶地看着他,随即走上前来,关切地道。
“白,你是怎么回来的?你没有受伤吧?”
白摇了下头,“我没有受伤。”
乔治一副见鬼了的样子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他走上前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白,语气不甚友好地道。
“小废物,原来你还活着呢?”
白抿了下唇,没应声,只往后退了一步。
乔治长得比他高,比他壮,站在他身前简直能将他的身形完全掩盖住,遮蔽了自走廊尽头的窗台泄进来的阳光。
乔治伸手卷起自己的衣袖,露出一截小麦色的手臂,上
', ' ')('头有一道略长但并不算深的伤口,还微微往外渗着血珠,顺着手臂淌了下来。
他指着这一处伤,恶声恶气地道:“早知道你没事我就不去找你了,还害我受伤!你要怎么赔我?”
白垂眸看了一眼,手指轻轻地捏了一下垂在胸前的吊坠。
他垂下头,低声道:“对不起,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上药。”
乔治下巴微抬,高傲地冷哼了一声。
还不待他说什么,一旁的莉莉丝忽然指着白胸前的吊坠,微微有些艳羡地道:“白,你这条项链是哪里来的呀?好漂亮!可以给我看看吗?”
白抬头看了她一眼,手指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吊坠。
他还没开口,乔治立即皱起眉,不悦地开口道。
“你怎么这么小气?给莉莉丝看一眼怎么了?给我!”
他还没说完就伸了手去抢,动作野蛮而粗鲁。
白连忙往后退,乔治见对方不给,脾气一下就上来了,追了上去。
他仗着自己比白长得高大,力气也大,一下子扑了过去,将对方压在身下,双手强硬掰扯着白紧紧护着吊坠的手,骂道:“小废物!给我!”
莉莉丝见两人在地上扭打起来吓了一跳,但是她不敢上前去拦,只能徒劳地在一边大喊着“都住手”,但没有一个人听她的。
“不给!放开我!”
白被对方压在身下,双腿胡乱踢蹬着,两只小手紧紧护着怀里的吊坠,任凭对方怎么掰扯他的手指都不松手。
但是他力气不敌乔治,眼见要被对方夺过去了,双眼立时一红,随即低头一口狠狠咬在了乔治的手背上,森白的牙齿深深陷进对方肉乎乎的手背里。
“啊——!”
乔治立即惨叫起来,用另一只手死命按着白的脸试图将他掰开。
但是白咬得很重,像是拼尽全力咬他一般,没一会儿就感觉自己手背好像被对方咬出了血,一边哭一边嚎。
混乱之中,白的脸被对方胡乱挥舞的拳头揍了几下,白嫩的脸颊立时红肿了起来。
但他就是不肯松嘴,表情凶狠得像是一只小狼崽一般,像是要将嘴里那一块皮肉彻底咬下来才肯罢休。
莉莉丝被他们吓着了,也开始哭了起来。
总共就三小孩,哭了两个,那声音别提多响了,现场简直乱成一团。
就在屋顶都快给他们掀了的时候,罗宾简直像是救世主一般带领着一群救兵出现,很快将地上扭打在一起的小孩儿给拉开了。
罗宾喊来的救兵是蕾蒂西亚夫人,她是白的母亲,也是克莱因公爵的女儿。
她很年轻,长得也很漂亮,对父亲这边的小孩儿一直都很温柔,说话细声细气的,小孩子们都很喜欢她。
蕾蒂西亚夫人优雅地蹲下身,将被白咬伤的乔治以及被吓哭的莉莉丝一左一右地揽进怀中,轻轻拍着他们的背安抚。
她在两小孩的额头上各吻了一下,柔声道:“我的宝贝们不哭了好不好?姑姑代替白向你们道歉,乖乖的,不要哭了好吗?”
莉莉丝很喜欢这位漂亮的姑姑,也很听对方的话,抬手轻轻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当真不再哭了。
乔治指着自己被咬伤的手,打着哭嗝断断续续地道。
“姑姑,我,我被白,咬了,呜呜……”
“可怜的孩子,快让我看看。”
蕾蒂西亚夫人松开莉莉丝,双手捧着乔治受伤的手细细观察着。
她伸手抚了抚乔治的脑袋,轻声安抚道:“没关系,伤得不重,姑姑可以帮你治好它。”
她说完低声念诵了一句咒语,一只由淡蓝色荧光组成的蝴蝶轻轻落在了乔治的伤口上。
那道被白咬出血了的皮肤随着荧光落在上头渐渐愈合,不到片刻便恢复如初,只残留了一点血迹在上头。
其余的小孩都被蕾蒂西亚夫人使出的魔法吸引了目光,纷纷围在她身边,缠着他们的姑姑问东问西,吵着闹着要姑姑教他们这个魔法。
蕾蒂西亚夫人温柔地告诉他们,这个魔法可以让他们的魔法老师来教,温声细语地哄得一群孩子都很开心,然后跑去找他们的魔法老师了。
白全程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直到蕾蒂西亚夫人将三个孩子送走,他的母亲才回眸看了他一眼,脸上那温柔的笑意立时褪得半点不剩。
她无视了白脸上的红肿,平静地道:“跟我来。”
然后也不等白,就率先往前走去。
白捏了捏手里的吊坠,沉默地跟了上去。
蕾蒂西亚夫人将她领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并未处理白脸上的伤,径直坐了下来,给自己先斟了杯茶,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你昨天去哪了?”
白局促不安地站着,手指捏着胸前的吊坠默不作声。
蕾蒂西亚夫人见对方不答又问:“那你们是怎么打起来的?”
白紧了紧手里的吊坠,轻声道
', ' ')(':“乔治要抢我的东西。”
蕾蒂西亚夫人闻言忽然将欲送到嘴边的茶杯一把掷到地上。
名贵的瓷器摔得粉碎,里头的茶水溅得到处都是。
她起身快步走到白身边,扬手就给了对方一个巴掌,发出一声响亮清脆的“啪”。
她道:“都说了要喊他哥哥!乔治要什么东西你给他不就是了,你有什么东西这么宝贵!”
白被蕾蒂西亚夫人打偏了头,还跌坐在了地上,手掌恰好按在一片碎裂的瓷片上,立时被划出了一道伤口,鲜血缓缓淌了出来。
他从地上爬了起来,站直了身体,微微垂下头,半晌才哑声道。
“可是那是我的东西,我不想给他。”
“你!”
蕾蒂西亚夫人更生气了,又高高扬起了手,但是见到白从下巴尖上淌下来的泪珠又顿住了动作。
她像是换了个人一样,脸上的表情忽然又变得温柔起来,走上前去一把将白搂进怀里。
她垂下头在白的额头上亲吻,一边流泪一边道:“宝贝乖,是妈妈不好。你要和乔治他们打好关系,这样等那件事情被发现以后,他们才不会把你赶出去。白,听话。”
“妈妈对不起,都是白的错,你不要哭了。”
白哽咽着,伸出小手想要擦拭妈妈的脸,对方却下意识地后仰躲开了。
于是他将手放了下来,又想去捏吊坠,手伸到半途又停住,背到了身后。
·
白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闷声不吭地坐在床边,望着自己被瓷片划伤的手默默发着呆。
仆人敲过好几次门请他去饭厅用饭,但是都没有得到回答,只好把饭送到他门口。
等到过去不知多久,白才坐到桌子前,翻出药膏为自己消毒上药。
手里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但还是很疼。
而带有刺激性的药水触到伤口更是带起一阵火烧一般的灼痛。
白咬着牙艰难地为自己上完药,又打开房门,将摆放在门口的托盘端了进去。
但是他力气小,手还受着伤,手里的托盘恰好又比较重,他便没端稳。
托盘往一处倾斜,滚烫的汤汤水水立时洒了出来,浇到白的手指上。
他低低痛呼一声,咬着牙强忍住剧痛没松手。
他将托盘端稳,摆到桌上去,然后去洗手间里用水冲着手被烫伤的部位。
等到没那么难受了他才停下来,又跑到了床上去。
等到身体躺倒放松下来,紧绷着的神经也一并松懈了,白小朋友立时就觉得委屈了。
分别不到一天就开始想念他的神明哥哥,手里捏握着小吊坠轻声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他哽咽着道:“哥哥,我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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