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找你,”严灏轻声说道∶“…对了,你要去哪里?”“去找你,”白瑞玺试着不着痕迹地说着,但是他的语气中却带着一丝被过分压抑的情感∶“…忽然之间,很想见你一面。”
看着白瑞玺,严灏的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因此,他必须一次又一次地深呼吸,才能略为平复自己剧烈的喘息。下定了决心,他缓缓打开手中紧握着的公事包,取出了某样东西。严灏走上前去,将它递给白瑞玺。
“…谢谢你的伞。”想到白瑞玺曾经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严灏的喉头不由得紧绷了起来,像是被某种情绪给梗住了。似乎感到有些讶异,但是这却丝毫无法掩盖白瑞玺脸上微微浮现的笑意。
“不客气。”当白瑞玺优雅地走上前,正要伸手接过伞的同时──“砰!”一声令人惊骇的枪响划破天际,严灏感觉到一道气流快速而锐利地削过他的右肩。
然后,严灏看见,白瑞玺的笑容瞬间枯萎了…白瑞玺脸上闪过一丝痛苦,随即,他捂着左胸口,静静地倒下。殷红的鲜血,缓缓从他的白衬衫底下渗了出来。白瑞玺仰躺着,眼里满满的都是湛蓝的天空。
这一阵子,他已经很疲倦了,每天忙到连睡觉的时间都快没有了呢,现在,可以静静地躺着,真好啊…初秋的微风吹来,他几乎觉得自己要飘起来了…随后,闯进他眼帘的,是严灏震惊而慌张的苍白脸庞。
怎么了?他为什么这么着急呢?还有,除了那些闷闷的、快速奔来的脚步声以外,周围似乎聚集越来越多嗡嗡的嘈杂声了…说真的,自己几乎已经听不清楚那些声音了,唯一可以引起自己注意的,只有耳边那个温柔低沉却惊慌失措的呢喃,以及他轻轻的抚触与拥抱。
越来越冷了…除此之外,一切都没有想像中的糟糕…胸口的伤其实也没那么疼…似乎是有些麻痹了吧…
白瑞玺勉强睁开眼睛,看着眼前那个男人仓皇而脆弱的容颜。虽然想要开口跟他说话,叫他不要害怕,但是微微张开嘴唇,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虽然想要伸出手去摸摸他的脸颊,叫他不要担心,但是手却沉重得举不起来,就连想要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开始感觉到自己的虚弱,不过,他并不恐惧。如果…如果这就是渐渐死亡的感觉…那也不错…至少在阖上眼睛前的最后一刻,我的眼中与心中都充满了你的身影…而唯一的遗憾是,我多么想要看到你的笑容啊…对不起,我却让你哭了
深秋的午后,天很蓝,云很白。他仰起头,眯着眼睛,让灿烂炫目的阳光在他的脸庞与发梢跳动闪耀。很暖和。捧着一束纯白的蔷薇,望向眼前那片依旧碧绿如茵的小山坡,严灏深深吸了一口气,希望秋季微凉的空气能够洗去他心底那淡淡的哀愁。
除了山坡旁那片松林偶尔传来的阵阵松涛外,四周寂静无声,严灏甚至可以清楚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
看着山坡上一片排列得整整齐齐的白色十字架,严灏心头一揪。还是…有点孤单,不过,他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
那件事过去已经快两个月了,可是,为什么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会不由自主地颤抖呢?为什么自己还是抑制不住那股深深的恐惧呢?为什么…心还是会隐隐抽痛呢…?“砰!”就是那声无情的枪响,让严灏眼前的世界几乎在一瞬间崩解。捂着胸口,白瑞玺倒地。他惊慌失措地冲到白瑞玺跟前,扶起他,然后,严灏看见白瑞玺的左胸口汩汩地冒出鲜血,殷红的血液从他的指缝间淌出,染红了他的白衬衫,而他的脸色却是越来越苍白黯淡。
“──快、快报警!”支撑着白瑞玺虚弱的身体,严灏着急地大喊∶“快叫救护车!”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严灏已经记不太清楚了,他只知道自己紧紧抱着逐渐失去意识、指尖也慢慢发凉的白瑞玺,急着想要把自己的温度传递给他。白瑞玺勉强撑开眼睛,启唇,似乎试着要说些什么,但是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越是急,就越是说不出话来,严灏感觉得到白瑞玺心里的激动、愤怒与无能为力,不过,自己却是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轻轻拨着他散落额前的黑发。
“…没关系,你不必说,我知道的,”抿了抿嘴唇,强忍着心被片片撕裂的苦痛,严灏努力维持自己语调的平稳∶“我明白…我明白的…”周围聚集的人似乎越来越多了…好像有其他的国会议员、政府官员、议场驻卫警,还有,媒体。
一片闹哄哄的,他听不清楚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他只知道,被包围在人群里,自己居然是那样的孤单,而且无助。
严灏看着脸庞开始失去血色的白瑞玺,竟害怕得发起抖来。他不是害怕自己的生命也有可能遭受到威胁,而是,他清楚地明了,自己正在一点一滴地失去白瑞玺。
想要挽回逐渐流逝的生命,就像试图阻止从指缝中流泄而下的细沙一般,徒劳无功。救护车飞快赶到国会大厦,医护人员将白瑞玺放上担架、抬进救护车,并开始进行初步的急救处理,而严灏也跟着坐进救护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