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低沉而轻柔的男声从后方传来。“…谢谢,”严灏转过头,看着站在自己背后的那个男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男子只是笑了笑,把手插进猎装的口袋中,微微眯起眼睛,眺望着远方山岚缭绕的群峰剪影“今天是你们的结婚周年纪念日,不是吗?”他轻声说道。“嗯。”严灏点点头,站起身来,用手帕拭去眼角的湿润。“这里…很美,”男子喟然一叹∶“如果我死了,也把我葬在这里吧。”
“…”严灏没有说话,他只是望着山边那片浓绿蓊郁的松林,任心思随着秋风远。“不过,如果我死了,就没办法像现在这样跟你站在一起了吧。”
男子眨了眨眼睛,侧着头,若有所思。他温和柔软的语调拉回了严灏的思绪。依旧默不作声,但是严灏却转过头来,静静凝视着身边的男子。
迎着风,将手从口袋中抽出来,男子轻轻闭上了双眼。璀璨的金光洒在他的身上,光与影的交错变化,让他俊秀英挺的五官显得更加立体,仿佛一尊绝美的古希腊雕像。
“真的…只差一点呢。”男子喃喃自语着,坠入了回忆。缓步走到男子的身边,严灏也阖上双眼,沐浴在深秋的阳光下∶“…我由衷地感谢那一点点的误差。”
“…而我,则是由衷地感谢有你的存在。”白瑞玺的嘴角微微上扬,那弧度优雅绝伦,令人心悸。睁开眼睛,映入严灏眼帘的,是白瑞玺深邃而温暖的凝视,就像柔和温润的璧玉,散发着抚慰人心的光芒。
然后,轻轻地,又叹了一口气,严灏再自然也不过地牵起白瑞玺的手。“…记住,在政治圈里,没有永远的朋友。”严灏叮咛他,握着他的手。
“但是,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同样地,白瑞玺也回握住了严灏的手,紧紧地。白瑞玺笑了。他眷恋着掌心传来的温度。虽然,只要我们的身分不改变,我永远都会是你最忠诚的反对者…不过,我们,不会是永远的政敌。
***也许是孤单了太久,让他不知道这种异样的感觉到底算不算爱情,但是,胸臆间鼓动的热情却是丝毫不假!白瑞玺决定,他要尽自己所有的努力去掳获那个男人!这是他在意外发生后第一次重新踏进这栋建筑物。
暮秋清晨的阳光柔和地洒在他的身上,在这个已有凉意的季节里显得格外暖和。他微微眯起双眼,看着这栋砖红色的建筑物静静笼罩在庄严肃穆而沉稳平和的氛围里。
因为时间还早,所以除了清洁人员外没别的人,整个空间里只回荡着他的脚步声。然而,过份的宁静却让他产生一种错觉,以为这儿独独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似的。
曾经是那么熟悉的地方啊…没想到,只不过是两个月没来,居然也会感到一丝陌生呢…真是诡异。
于是,在长长的走廊上,他刻意放慢脚步,让自己重新感受这里的一切,让自己重新回忆起曾经对这儿有过的归属感。
穿过大厅与回廊,转了个弯,他踏上铺着赭红色地毯的楼梯拾级而上,手上拿着一小串钥匙轻轻摇晃着,倾听它们相互碰撞而发出的清亮金属声响。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拿着钥匙的右手居然微微颤抖了起来。近乡情怯…也许,还是有点紧张吧。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数着旁边的门牌号码。他知道,走到长廊尽头后左转第二间就是自己的研究室…不过,就在他顺着长廊来到转角处时,眼前的情景却让他愣在原地,惊讶到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横陈在他眼前的是花!花束、花篮…满坑满谷都是花!而除了花,门边还有一大叠来不及收进室内的信件与卡片,门缝下还可以瞄见几张飘落的传真…他站着,脑筋一片空白。
“…祝白瑞玺议员早日康复…”“请务必继续参选,争取连任!”“白议员我们永远支持你!”“…”他蹲下身,拾起那些慰问的小卡与写得密密麻麻的信件阅读着,不知不觉间,他竟然激动到无法自己。
他一向不是个喜欢追逐媒体镁光灯作秀的国会议员,因此,虽然他对自己的问政表现信心十足,不过他却从来不认为自己能够这么强烈地吸引选民的目光。
因此,当他发现自己即使这两个月来都在家中静养,根本没有在媒体上曝光,民众却依然丝毫不吝惜地表达他们对自己的支持,这实在让他感动万分…
他打开研究室的大门,把卡片与信件拾了进去,不过由于慰问打气的花束实在太多,不算宽敞的研究室根本摆不下,于是他只好让它们继续堆放在门口。
环顾室内,他发现研究室里多了好几个收纳的塑料箱子,里面整整齐齐地放满了过去这两个月民众寄来的信函,办公桌旁边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冒出高高一大叠传真,有几张传真纸还飘到了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