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旸皱着眉头走近:“有此事?”
在赵旸的目光逼问下,吴勇讪讪道:“并非嘲笑,只是玩笑而已……”
赵旸看了一眼吴勇,又看了一眼附近若干第一营的军士,心中自然猜到缘由,训斥道:“我天武第五军上下一体,岂有区分?今日虽是三营最为出彩,但若没有四营掩护,没有五营迅速包抄,对敌造成威胁,单三营区区五百人,又岂能真的挡住对面一千五百骑?……五个营中,一营跟我最久,在我天武第五军中,好比是其他四营的长兄,哪有兄长嫉妒兄弟的道理?难道你等还怕日后没有建功的机会?”
一番话说得吴勇与在场第一营禁兵羞愧不已,吴勇更是当场向之前的第三营禁兵致歉,双方又和睦如初。
当提及那些站在众多尸体旁呕吐的禁兵时,赵旸当即把吴勇拉到面前挡住尸体:“挡着,莫让我看到,回头我吐你一身。”
在场众军士哈哈大笑,连那些因为被血腥刺激到当场呕吐且为此羞愧不已的禁兵也笑了出声,心中再无负担。
从旁范纯仁与文同看着真切,见赵旸毫无架子,迅速与在场禁兵打成一片,心中也是暗自惊讶。
文同不解地问范纯仁道:“尧夫,我也曾与禁兵谈笑,但感觉禁兵过于约束,景行的官职远高于你我,为何那些禁兵却能与他打成一片?”
范纯仁微微摇头。
此时二人身后有个声音道:“有没有可能,两位虽也敬重军士,但心底仍难免有重文轻武的想法呢?别看军士大多粗鲁愚笨,他们其实也可分辨谁是真心。”
“啊。”范纯仁与文同转身一瞧来人,连忙拱手施礼:“受教了,郭都监。”
郭逵摆摆手笑道:“郭某信口之言,两位姑且听之。”
说着,他便过去与赵旸见礼,汇报伤亡,留下范纯仁与文同若有所思。
而与此同时,冯文俊也正朝着赵旸所在处而来,途中,遇到了前来求助的勾斌、许司二人。
一见二人,冯文俊便恨地牙痒痒。
好好的必胜之战,就因为勾斌、许司贪功冒进,致使阿玛能率两千骑突袭他宋军本阵,虽说结果尚可,留守本阵处的天武第五军第三营、四营、五营都表现出色,一营抵御、一营掩护、一营包抄,成功将前去突袭的阿玛众骑击退,甚至还反杀了约三百余人,俘虏百余人,让他原本提到嗓子眼的心又得以按回心口。
但此刻一见二人,冯文俊便又心中火起,咬牙冷笑嘲讽道:“两位都监率近五千骑追击区区两千敌骑,想必是大有斩获吧?方才我听闻赵副使派人传令两位,想必是要为两位庆功呢!”
勾斌、许司二人面面相觑,苦着脸求道:“我二人长期在知军任下,未有功劳也有苦劳,今日犯下大过,还请知军替我二人求情。”
“求情?你二人险些连累全军,还敢让我求情?……走吧,先去见赵副使,听他发落。”
“……是。”
勾斌、许司无可奈何,只能跟着冯文俊去见赵旸。
片刻后,赵旸见到面色灰败的勾斌、许司的二人,板着脸斥问道:“两位可知罪?”
许司苦涩道:“下官当时只想着破敌,未料到羌人狡猾……”
他还未说完,就被勾斌打断:“我二人知罪,任凭赵副使处置。”
赵旸权衡一番,裁决道:“罢你二人战时指挥之权,日后仅负责蕃落军团衣食之事,无权再干涉军事,可有怨言?”
许司一愣,小心试探道:“仍任都监?”
眼见赵旸微一皱眉,勾斌连忙转移话题:“那蕃落军团十二营该由谁指挥?”
赵旸转头看向冯文俊。
冯文俊猜到赵旸不清楚其中缘由,遂解释道:“他二人虽在下官手下任职,但隶属州路……”
原来是要由张亢任免。
张亢是自己人,赵旸自然毫无顾忌,问郭逵道:“今日你麾下蕃落骑兵颇为出彩,荐二人代他俩掌军如何?”
郭逵犹豫道:“由武官担任都监?怕不合制。”
赵旸自然明白郭逵所谓的“不合制”,指着勾斌、许司道:“可以叫他二人监督。……听到了么?只可监督,不得干涉指挥,再犯过错,自解官职回渭州去吧!”
“是、是。”勾斌、许司连连称是。
见此,郭逵当即招来格桑、依勒两位营指挥使,介绍给赵旸。
赵旸也不多说,正色对格桑、依勒二人道:“今日勾、许两位都监险些闯下大祸,我罢其战时指挥,欲将你二人及麾下骑兵迁调镇戎军,出任正副都监,勾、许两位都监为你二人辅助。”
格桑、依勒二人自然也明白那所谓的辅助其实多半是监视,但听到这话也万分惊喜,毕竟从营指挥升迁至都监,那可是一跃数级。
“我二人愿为赵帅效死!”二人惊喜道。
“为大宋!”赵旸纠正道。
格桑、依勒二人一愣,随即连忙改口:“对对,为大宋效死!”
于是,当日镇戎军十二营蕃落骑兵中,有两营平调至郭逵麾下,换格桑、依勒二人率本营骑兵平调镇戎军,且出任正副都监,鉴于二人都是武官,且资历浅,因此不称都监,而唤作押监,其实权柄相同。
至于勾斌、许司二人,赵旸在权衡种种后,只是免去了其作战指挥权,仍叫二人负责监督镇戎军十二营蕃落骑兵,毕竟唐末武人掌权的例子确实过于触目惊心,况且格桑、依勒又是内附的吐蕃人,确实也需要一道保险,既是监视,同时也是保护。
经战后统计,此战宋军伤亡不大,伤亡最多的竟不是冯文俊所率前部,而是左翼郭逵麾下四营蕃落骑兵,因阿玛部落勇士吉尔玛率五百骑拼命阻截,死六十三人,重伤九十余人,摔伤乃至断骨者多达六百人。
其次才是冯文俊所率前部保捷军团二营、定功军团一营及清边弩手一营,共两千弩步卒,死二十三人,重伤三十九人,轻伤二百余人。
然后是勾斌、许司部,死十九人,伤二百余;杀敌四十二人,并无俘虏。
相较之下,阿玛部落此战被冯文俊部击杀一百四十二人,俘虏六十二人;被郭逵部击杀二百余人,俘虏二百余人;被天武军击毙近四百人,俘虏百余人;被勾斌、许司部击杀四十二人,总共战死约八百人,俘虏近三百七十人。
以己方阵亡百余、重伤百余、轻伤近千的代价,换取击毙阿玛部落八百人,俘虏近四百人,此战可谓是大捷。
于是赵旸当即下令犒军,收拢阿玛部落遗落的羊群,宰羊煮肉,犒赏军士,至于战死的战马,赵旸也命人剥皮割肉,准备拿来做腌肉。
当然,庆功犒军期间,赵旸丝毫不敢怠慢巡防之事,毕竟他也明白,今日与阿玛部落这一战,可能只是镇压泾原路诸羌部落的开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