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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难得温馨,朕却毁了一切。再醒来早已不知道今夕何夕。
往后的这段时日朕多半在床上躺着。沈清昼依旧对朕有所怀疑,他仍然不肯派专门的宫人进来服侍。不过也无所谓了,朕不在意这些。
宫人进进出出,其中一个踟躇良久,最终走到朕身边。
“公子,南墙的梅花要落了。您想出去看看吗?老在屋里闷着对身体也不好。”
这句话让朕想起来一个人,那个被沈清夜划烂手掌的宫女。
她照顾了朕六年的起居,一直尽心尽力,却因为撞上床笫之事丧命。朕只觉得荒唐。
很少有人知道她曾经是南安王府的丫头,也就是七皇子生母的陪嫁丫鬟。自从七皇子出家她就变成了他的眼睛,密切关注着朕的一切行动。
沈清昼严防死守那么久,其实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布局的人一直都不在宫里,而在宫外。
作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朕常在思考这皇位有什么好争的?六年的时光都不足以让朕想明白。坐在皇位上朕看不到权力,看不到财富,梦里的百姓挣扎在苦海,而朕无能为力。
或许不久之后会有一个昌平盛世,但朕看不到了。
“小漓身体好些了吗?”沈清夜来得一天比一天勤快。如果不是沈清昼不允许,他怕是要把朕直接带回他的住处。
今天他的穿着分外朴素,都快认不出来了。
“怎么这样看着我?你自己说要去看花灯的,这么快就忘了?”
朕什么时候说的?
沈清夜没顾得上朕的疑问,他自顾自地找来衣服一件又一件地给朕穿上。
“这衣服明明是按你的尺码做的啊,怎么穿上空荡荡的?”
朕没接话,任他动作。
随着圆月慢慢升上天空,一辆马车悄悄驶出宫门。沈清昼与沈清夜在马车里相看两厌,朕则随着马车左摇右晃。
或许是看出来朕的不适,沈清昼把朕搂在怀里,只留下沈清夜要杀人的目光。
好久都没有看过外边的风景,朕按捺不住偷偷掀开了马车的帘子。我们走的路比较偏僻,只能看到远处游人如织,灯火如龙。
“老爷,少爷给点吃的。求求你们,我的孩子快饿死了。”
马车猛的停下来,朕的额头直接磕到了沈清昼的下巴。好疼,肯定肿了。
“门外什么声音?”
沈清夜不屑道:“一些刁民罢了,专拦落单的马车。”
沈清昼对此默不作声显然也是认同的。
侍卫将扒车的人踹开,马车又缓缓行驶起来,外边的声音很快远去。
沈清夜食言了。他的父亲并没有给百姓带来好的生活。或许连他自己都忘了曾经说过这句话。
“走吧。”沈清夜率先下车,伸出手来要扶朕。
朕没理会他,自己跳下去。
“这就是灯会,当真热闹。”
耳边叫卖声不断,各色衣衫的行人自身边走过。手拿团扇的女孩子偷偷回眸,脸上带起红晕,看着分外娇俏。
“公子来看看吗?”摊主热情地招呼着,架子上是各种各样花灯,谈不上多么精致,重在寓意。
朕随手拿起一个,仿宫灯的样式,糊着一层薄绢,上面画的大概是月宫仙娥。
“小公子生的这般俊俏,提上这个小花灯,就像是仙人下凡呐。”
“你倒是会说话。”沈清夜抬手给摊主扔了一颗碎银。“不用找了,赏你的。”
“谢谢这位爷。”得到个碎银,摊主脸上的沟壑都舒展开。
“谁啊,出手这么阔绰?”
“可不是,那老头一年的花销都有指望了。”
听着旁人的议论,朕头一次对普通百姓的开销有了认知。
沈清夜与沈清昼不想被人关注,拉着朕走远了。
“那边有糖葫芦。小漓想吃吗?”
朕说着沈清夜的指尖看去。红彤彤的果子包裹着晶莹剔透的糖衣,被周边的灯光照耀,浓重的色彩像是要滴落下来。
朕还没说话,沈清昼已经替朕做了选择。
“不行,太脏了。”
“呵。”
沈清夜冷哼一声,却也没有再提。根本没人问过朕的意思。
行人熙熙攘攘,似乎大多都在走向同一个地方。
“想去看看?”沈清昼察觉到朕的目光。
朕点点头。他抱起朕,几步便到了人群聚集处。
原来那里有几个僧人,为首的是一位面目慈祥的大师。他目光沉静,与他对视一瞬便短暂忘却俗世烦忧。
七皇子朱承昭在他母妃被害死后,剃发为僧。不知道这位大师可有听说过。或许是朕的目光太过专注,竟然把他吸引过来。
“这位施主可是有什么心愿?”
朕认真思索了一番,心中空无一物。
“没什么好乞求的。”
“施主不
', ' ')('念凡俗,若入空门定能修得大慈悲心。可惜这一世尘缘太浅……”
这个和尚可真奇怪,上来就劝人去出家。
沈清夜在阴狠道:“和尚,你再敢胡言乱语,当心我烧了你的清光寺。”
这个清光寺朕倒是有印象,听说那里有一位高僧玄静,于山中菩提树下坐悟,此后可窥天机。他名声之大,就连朕都有所耳闻。
面前这位莫非就是玄静?
那僧人不再言语,高深莫测地看了我们一眼,便离开了。
这个插曲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远处的高楼上传来丝竹的靡靡之音。
周边热闹繁华,丝毫感觉不到亡国之意。也对,这时候出来的大多是富足人家。
朕其实看过一次花灯,那时候朕还是冷宫里的六皇子。
“你看这黎明百姓,他们庸庸碌碌,艰难度日,无非想要活下去。可是丞相弄权,他手下的官员贪污受贿;将军好战,赋税徭役只为了支撑他去前线打仗。他们二人相争,无论鹿死谁手,最后都会让子民流离失所。”
那人停顿一下又接着说道。
“六哥,我想让每一个人都安居乐业,不必依靠卖儿卖女就能活着,我想让灯会的繁华变成每天可见的景象。”
稚嫩的声音犹在耳边回荡,可是他已经不见了。
“小漓?”
沈清昼可能察觉到朕的走神,疑惑地叫了朕一声。
“是不是累了。”沈清夜走过来担忧地摸了摸朕的额头。
确实累了,朕如今是纸糊的身体。
“找家酒楼休息一下吧。”
不远处便是一个灯火辉煌的建筑,听说是近几年才开起来的酒楼,老板心善每逢节日都会施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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