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硬手段,杀人抄家?”徐阶反问了一句,“杀人能解决部分问题,可是解决不了所有的问题。”
王一鹗点头赞同道:“恩师说得对。门生在整饬漕运上,也杀了不少人,可是心里也清楚,总不能把所有的漕军都杀了吧。
想必高部阁也会遇到类似的问题,他总不能请旨,把山东豪右世家全部杀了吧。”
徐阶捋着胡须答道:“子荐说得没错。这是个死结,高肃卿苦恼,西苑也会苦恼。谁要是把这个死结解开,功在千秋啊。”
王一鹗双目精光一闪。
徐阶看他神情,知道他听懂自己话里的意思,转言道:“子荐三十六岁了?”
“是的恩师,门生满三十六岁不久。”
“三十六岁的侍郎督抚,国朝两百年来,寥寥无几啊,子荐,你前途远大,定要继续努力啊。”
“门生定不敢有负恩师殷切期盼。”
告辞离船,王一鹗在栈桥上走了十几步,回头看了一眼三艘官船。
恩师,你暗示我去对付孔府,打击山东抵制清丈田地最大的幕后黑手,谋取天功,可不要作茧自缚啊!
亲兵队长杨云鹏凑上前,他二十多岁,憨厚老实,一双眼睛格外灵动,轻声说道:“徐相的官船,好生气派啊。”
王一鹗幼年时拜把总杨顺为义父,原名杨一鹗,中试发达后才改回本姓王。杨云鹏是杨顺幼子,少年便跟着王一鹗,情同兄弟。
王一鹗淡淡一笑:“徐相的官船,气势逼人,可船上的人却是蝇营狗苟,良莠不齐。”
杨云鹏呵呵一笑:“一个小管事,连侍郎漕督不在眼里,太狂妄无知了。鹗哥儿,我觉得你离他家还是远点。”
“呵呵,就你聪明。鹏哥儿,有件要紧的事,交你去办。”
“鹗哥儿请交代。”
“带几个精干的人,乔装行旅去兖州,暗地里查查曲阜孔府的底。”
“孔府,孔老夫子后裔,山东最大的世家?”杨云鹏惊喜地问道。
“正是。现在山东局势微妙,小心点。”
“鹗哥儿放心好了。当年我可是乔装进过海贼老巢,山贼林寨,探取过军情的。”杨云鹏拍着胸脯答道。
王一鹗笑了笑,不再多说,嘴里只是念了一句:“流水淘沙不暂停,前波未灭后波生。”
摇了摇头,逐渐走远。
徐阶在船舱里听完徐琨讲述完李长涯的“好事”,浑浊的眼睛里闪着凶光,恶狠狠地盯着徐琨,看得徐琨后背直冒冷汗。
“父亲大人,儿子马上打发了这厮。”
徐阶冷冷地说道:“这等恶奴,还留着他继续打着我徐府的旗号,为非作歹吗?继续给我徐府招祸?”
徐琨喉结连连晃动,低头应道:“儿子知道怎么做了。”
当夜,一艘小船摇到离官船很远的黄河下游僻静处。
惨白的月光下,两名男子撅着屁股,在一个还在蠕动的布袋子上系上一只废旧铁锚,直起身子狠狠踢了布袋几脚。
“驴日的狗才,自己惹事,还连累我们兄弟辛苦跑这么远。”
“四哥,少废话,赶紧送他上路完事。这里阴风森森,太瘆人了。”
两人合力抬起布袋,连铁锚一起丢进了汹涌的河水里。
噗通一声响,溅起一个浪花,迅速就消失无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