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休沐日,段玄璟出城门到河边凉亭。他依约御马亲临,不远处有容知秋安排的暗卫跟着。
他左右张望,只见凉亭外有一名少年站在紫薇树下。他专心致志地凝视着枝枝叶叶,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他正在用指甲搔弄树身。树梢妖娇颤动,舞燕惊鸿,少年亦露出惊叹的欢笑。
“一树曈曨照画梁,莲衣相映斗红妆。才试麻姑纤鸟爪,袅袅,无风娇影自轻扬。”
段玄璟不由念出应景的古词。
少年这才发现外人的存在,闹了好大的脸红。
“我无意惊动到你。只是想起我以前亦作同样的事逐有感而发。”紫微星乃帝星,因紫薇与其谐音相,宫中广植紫薇。紫薇又别名痒痒花,他小时亦试过搔弄树身,看看紫薇是不是“怕痒”。
“让公子你见笑了。我好花画,府中没有植紫薇,而我很少有机会单独出外,适逢机会难得,我想亲眼目睹书中紫薇娇颤的模样,才会一时情不自禁在人前失了礼数。”
段玄璟与少年只有数步之遥时,只觉回去到十年前一见误终身。少年的头发挽得松,四方平定巾下垂着发丝,掩去他的侧脸,显得他的脸只有巴掌大小。乌云欲迎眉际月,红霞未退白玉肌。丹唇翳皓齿,双眸剪秋水。少年的美色有桂青晏的八分。
“在下姓墨,名亦名。请问公子可是姓桂的?”
“你怎会知道的?“少年不安地戒备着。
“没想到我真的会猜中。我看你长得像我的友人,才有此一问。今日你可是与你亲人一同前来。”
“表哥去了取点心,很快就会回来!”
看到少年整个人都紧绷着,段玄璟哑然失笑。
他该不会以为自己是拐子吧?
段玄璟俊美无瑕,偏偏一双眼睛太过妖异,邪气十足,与正人君子相差甚远,所以少年对他的不信任也是情有可原。
突然,段玄璟突然往少年伸手,他立即吓得失去平衡,段玄璟快速拉住他,才免得他趺到地上。
“你...你想做甚麽?”
“你的肩膀上有毛虫,应该是刚才你在搔树时趺到你身上的。”
“.....在哪里。请给我拿走!”少年叫了一声後,就整个人躲到段玄璟怀里。
“没事没事,我已经拿走了。”
闻言,少年才抬头,花容失色,眼角通红,我见犹怜。段玄璟虽对少年的胆小感到诧异,却没有出言嘲笑,反而好言相慰。少年平复心情後,才发现自己俟在他身上,脸蛋立时烧得火红,慌忙後退,又不住道歉。
少年的一惊一乍让段玄璟很久没这麽乐了。然而,他很快就笑不出来。
桂青晏提着食盒回来,对段玄璟行礼。
“表哥。这位墨公子是你的熟人吗?”桂青晏一到来,少年便沈稳下来,散发敬畏之意。
“我们几乎日日都会见面的。”桂青晏声音没有起伏。“这是我的表亲,名素卿。我们先去用点心吧。”
段玄璟内心十分复杂,喜的是桂青晏如约而至,不解的是他带着表弟一同前来。
当他们一起坐下後,桂青晏和桂素卿二人的差距愈发明显。
桂青晏彷如九天之上的仙人,有薄雾笼罩着,透出萤光,伸手不可及。桂素卿就多了几分人味儿,眉目温和,让人心生亲近之意。
桂青晏一问二人刚刚在聊甚麽,桂素卿便支吾以对,段玄璟便帮他解围。
“无他,桂公子只是跟我提到他喜画花之事。”
“他的图勾画精细,栩栩如生。之前给我父亲的群仙祝寿图得到不少来客的赞赏。”
“能得青晏如此评价,希望我有日亦能大饱眼福,一睹你笔下的紫薇花”
“他平素不喜出门,若不是我今日提到要看紫薇花,他一定不会跟来。”
“墨公子的庭园有天下奇品异种。珍贵若牡丹御衣黄的名花数以千计。”
“原来墨公子也是爱花之人。”
“爱花之名担当不上,只不过是祖上一直搜罗名花。”
比起惜花,他还是宁愿节省。
在容知秋削减人手前,宫中名花被系上熨有金字的牙牌以示品目,又用碧油丝绢做幄幕去播风雨,有百名花匠去日夜呵护名花。在春天时,会以红绳串上金铃,只要有鸟儿飞入花丛时,会掣动红绳去吓走鸟儿。唯有如此耗心血,才可培养出人间富贵花。
当年,怀帝为博红颜一笑,重金搜罗各种牡丹珍品,一株牡丹已经可抵得上京官一年的薪俸。
现在,宫中的花大不如前。但是,他到御花园时却比以前更欢喜。无他,因为有墨宝相伴。看着小狗在御花园跑来跑去,四处探索,让他每日都会抽空到御花园逛逛。
“若果你看到他的园子的话,一定会十分欢喜。”
段玄璟心想桂素卿应该没有机会看到,除非他入朝为官。考虑到桂家乃书香门第,桂素卿将来金榜题名也不无可能。
“桂公子,你
', ' ')('最想画的是哪一种花?”段玄璟对桂素卿爱屋及乌,态度格外温柔。
“梅令人高,兰令人幽,菊令人野,莲令人洁。可谓各有千秋。我有最想画的花,不过那不是单一花品。”
“愿闻其详。”
“庭园的花虽好,不过,我希望他朝畅行於山中,优游於林野,听风雨酬鸟语,看花开花落。”
“桂公子年纪轻轻,已好隐逸之风﹐实属难得。”
“墨公子可有以後归隐的意向?”桂素卿猜段玄璟亦是一名朝官,才会与桂青晏相熟。
现在的皇帝不得人心,好多人嚷要辞官归隐。亦有许多自视清高的臣子不想侍奉他,却又不想辞官失去俸禄和名声。於是,朝上流行隐士之风,居官而少问事,任职而多偷闲。
“我可不能独善其身,断无归隐的可能。不过,会心处不必在远,翳然林水,便自有濠濮间想也。”
“会心处不必在远...今日听公子一言只觉茅塞顿盟。”桂素卿细细嚼字,眼睛流露出敬佩。
二人继续文谈,桂青晏偶然亦会加入到他们的对话,话题都是绕着他们打转。
段玄璟只能盼望下次能与桂青晏单独见面。
至少桂青晏主动约他是好的开始。
段玄璟卿马而去後,两轮马车到来,桂素卿先上去。
桂素卿轻轻拨开耳边头发,露出耳珠上的小小耳洞。
“表哥,谢谢你今天带我出来郊游。”
“你觉得墨公子如何?”
桂素卿玉脸上浮起红霞,然而,慢慢又被愁色取代。
“表哥毋须试探我,我必会在入宫前格守本份。”
桂青晏满意地点点头,与她告别。
当他的马车回府後,就被一名一直等着他回来的旁支桂家人找上。
“刚刚我看到素卿穿着男装,那是你的指示吗?”
桂青晏没有回答,只是用眼神示意有话快说。
男子忍下愠怒。桂青晏的父亲是族长,而他们父子二人在朝中位高权重,相比之下,他只是一个小官,根本不能得罪他。
“依素卿的性子,她入宫後可能不会得宠,她又太过单纯,可能会被他人蒙骗。虽然伯父有提到要我们不用推荐其他人,可是我想破头,也不明白你为甚麽要挑素卿?我的妹妹有如花美貌,又善解人意,一定会哄得皇上欢喜。她非常适合皇上。我是要你除走素卿,可是再多一个桂家人入宫也好。两人可以在宫中互相照应。不如我们再递推荐信给礼部吧。谁敢不卖面子给你?“
“你的妹妹吗?单从你是她的哥哥这一点,我就不作考虑了。”
“你...”
桂青晏也不是故意气他,他说的是实话。
若是将来他的妹妹进宫,她先考虑的是她哥哥的建议,而不会听他的话。
谁说要挑一个最适合皇上的人进宫?
他要选的是最适合当太子之母的女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