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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玄璟小心翼翼避开其他北戎人,偶遇的村民中也没人生疑。他终日被关在牢房里,大多人都认不得他的样子,只以为他是兰公子的手下。
於是,他有惊无险地离开大宅。
他狠不得拔腿狂奔,只是出了宅子後,他还是不能随便出村。他清楚记得那日跟拓拔锋下马车时在村口有人守卫,查证他们身分。由於兰公子是他们的盟友,手下得以在村中走动,他们却没有理由光明正大地离开。
北戎人很快就会出来追捕他,他必须尽快找个法子。
在有限的时间里,与其强硬闯关,倒不如先躲起来看情况,再找合适的时机逃走。就算他现在逃出村外,在大白天里他的行踪定会很快就被发现。
段玄璟尾随一名村民,把他勒晕,与他交换衣服。他把头发放下,挠得十分凌乱。他亦往脸上抹土好掩藏引人注目的容貌。
骚动声从远处传出,他便知时间无多。他暗中观察到北戎人正赶往村口。村民并没有与他们一起。
他深吸一口气,往大宅的方向折回去,与一些北戎人擦身而过。那些人没有留意换装後的他,只顾着去村口。大宅都已被人翻过一遍。而且北戎人也问了门卫去确定他离开了。没人会想到他这麽大胆地跑回来。
支开北戎人後,他对着门卫说他乃兰公子随行之人,有事告之杨石,事关重大。
在等待答覆的期间,段玄璟不安难耐,生怕北戎人折返。他原本还以为他要闯进去逐间房找,想不到门房竟带他到书房中见杨石。他着身旁的亲兵没有退下,上下打量段玄璟,啧啧称奇道。
“...那些人在找的应该就是你吧?你怎麽还有胆子跑回来?给我一个理由让我不马上把你交给兰公子。”
“就凭你我皆是楚人!”段玄璟正色道。“而那位兰公子的真名是拓拔锋,乃北戎狼主,是大楚之敌。”
杨石睁大双眼,脸露惊讶之色,很快就回复过来。
“你别欺我不懂政事。北戎狼主怎会出现在这里?他前不久才到大楚会见皇帝,现在应已回到北方。”
“我说的话千真万确。一看那些侍从的长相就知他们非楚人。他们打算要你打宜城,好声东击西,从另一边的路去返回北方。...我也没证据在手,不过,若你检查他们的行李,必有北戎人的证明...对了,北戎狼主持有震天锤,若你能找到的话,就会知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杨石沈吟良久,似乎在思考段玄璟话里的真伪。段玄璟也在思索杨石的身分,杨石的谈吐不似山野匹夫,与外头的村民不一样。一时间房间沈寂无声。
“你特意回来就是为了告知我此事?”
段玄璟不愿看到楚人在北戎人的挑拨下互相残杀。不管是宜城的人,还是这些村民,他都不希望他们死去。他已经在之前的村子见过太多死人了。
他身为皇帝怎能对百姓见死不救。
“你也是不知拓拔锋的身分,才被他所骗。你千万别与虎谋皮,为他所使。你若攻打宜城的话,就会被官兵围捕,朝廷必不会坐视不理。与此同时,拓拔锋已经回去北方,把关系撇个两清。你千万不能被北戎人策反去攻打其他楚人。”
“你到底是谁?”
“...家父位高权重,这些北戎人便想绑架我来换取金钱。”段玄璟没有说出他的身分,只给一个含糊不清的回答。
“...我相信你。”杨石走近,脸色凝重,坚定地看向他。
段玄璟闻言心里大喜。
“杨兄快些趁狼主虚弱时捉住他,上报官府後,你就会成为大楚的英雄,京里必会给你赏赐。”
杨石手成爪状,快如闪电,准确无误地捏住段玄璟的咽喉。段玄璟大惊,拚命挣扎,可是他早已在与狼主纠缠时用尽气力。
他渐渐不能呼吸,视野愈来愈模糊,蓦然昏过去。
段玄璟一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暗室中,微光从墙中的洞透射。他被手枷束缚着,双脚乏力。有人替他换上一套乾净的衣服,背上的鞭伤亦被处理。
他在漆黑中等待良久,终於有人开门。
来人手持蜡烛,烛火映照出杨石的脸孔。他带来了馒头和盛满水的竹筒,放在段玄璟的面前。
“...你...你终究不信我的话吗?”段玄璟艰难地挪动嘴唇。
杨石弯下腰,对着坐在地上的段玄璟笑道。
“在落难之际,佳姿亦不失优雅,一看便知公子是贵人。我相信你的话。”
“那你为甚麽把我关起来?”段玄璟转头一想,脸色一沈。“你是打算以後用我威胁拓拔锋吗?”
“聪明。我只是担心兔死狗烹,有了你在手,兰公子也不好在我们攻打宜城後反悔。”
“你、你可记得你是楚人,怎可帮着他们去伤害其他楚人!”
“只要能帮上我的,我才不会管是楚人、北戎人或是西宁人。”杨石冷酷地说。
“蝗灾发生时,我们去衙门求助,反被他们关进牢
', ' ')('里凌虐。那些迫我们封口的是楚人!不让村民进城也是楚人。害死我们村子的都是楚人!”
“那些官员欺上瞒下,着实可恨,然而朝廷已知此事,很快就会派人来救济灾民,惩治官员。你现在还是临崖勒马,回头是岸。”
“晚了。我们其中有人杀了官员,你说我们被抓後,怎可能会安然无恙?”杨石摇摇头。
“而且,你说朝廷来救济灾民?那些钱还不是都落到贪官手上,我们只能争着从他们指缝中掉落的残渣。惩治官员?那也只是嘴巴说说而已。反正到时就把错过推到小官小吏身上,那些大官就继续抱着事不关已的态度,将来又会故态复萌。”
段玄璟想出言反驳,可是又怕泄漏身分。
“那朝廷该怎麽做,你才满意?”
“我们的要求很简单,除暴恤民,均田免赋。不过,我们已经不信任官府了。”
“说来说去,你们只是想取而代之而已。别再给自己找借口了。”
“我们只是想自保,是这些官兵逼迫我们。他们作恶,无人惩治。我们才仗义去帮助其他人。”
“宜城何其无辜,只因你们和北戎人的约定,就要被攻打。我完全看不清这其中的义在哪里。你就老实承认你是贪图北戎人的财物才去打宜城吧。”
他的咄咄迫人让杨石怒了。杨石抬起段玄璟的下巴,指尖暧昧地抚过嘴唇。
“真不知北戎狼主怎能忍受你这般脾气!想必你在床上必有过人之处。”
“你...!”
“我原只是想检查你身上有没有兵器,谁知你的身体精彩极了。看来他对你又爱又恨。无怪所有人都急着要把你找回来。毕竟丢失主母可是大事。若不是你的身分特别,我怎会督定以後可以用你去跟北戎狼主换取更多东西。”段玄璟羞愤之意让杨石轻笑起来。“放心吧,是我替你上药更衣,除了我无人得知你与他的事。不过你刚刚不是骂我与北戎人合作?至少我没有失去尊严,成为北戎人的女人。”
“你自愿狼狈为奸,焉与我相提并论!”
“我一直对你以礼相待,你却不识好歹。”杨石叹了一口气,神色一变。“别迫我生气。”
“我连北戎狼主都不怕,怎会怕你这个无名小辈?”
杨石的脸孔狰狞起来,把段玄璟推倒在地上。
“那你被一个无名小辈肏上的话,岂不可笑?”
段玄璟没有流露出恐惧,美目里只有蔑视和愤怒,身上散发莫名的压迫感,让人不敢亵渎。杨石一时被他的气势所压,没有再进一步。
蓦然,外头传来一道声音。
“杨大哥,大家都在等你去定下明日攻城的战略。”
“...我来了。”
杨石应了一声,站起来,若无其事地说。
“我只是开玩笑而已。跟北戎狼主不一样,我对男人没有兴趣。你只要乖乖待在这里,就可再见到他了。”
说得我想见拓拔锋似,我才不想他呢!
段玄璟想到之前的一脚,虽然消气,可是想到拓拔锋必会报复,就无奈叹气。
杨石留下了蜡烛,在烛光映照下,他注意到墙的一角有一段血字。颜色已成暗红色,可见被写上一段时间。
段玄璟艰难地阅读後,才知血字是宅院的主人所写。看来他也曾被囚禁在这里。宅院主人写道这些人迫他把财产献上去帮助他们,他不愿,便被他们抢去宅院。妻妾女儿皆被他们夺去。然後,他又被关起来,被迫问藏起来的珠宝的去处。最後一段文字就是在诅咒他们不得好死。
真是太讽刺了。被迫害的人也去迫害其他人。
也许杨石等人的原意是好的,真心想帮其他流离失所的农民,可是他们却没有注意到一切渐渐失控了。
他们攻打宜城後,绝不会就此收手。有了拓拔锋援助武器和粮食,这样下去,局势一发不可收拾。
他必须阻止他们。
可是,他现在成了笼中鸟,自身难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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