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我与八尺大人的回忆(1 / 2)

<p style="font-size:16px">看着眼前那位从容不迫的医生,我真不知道他如果看到那个家伙会露出什么样的恐惧表情。

我的主治医生不知道,现在他的背后站着困扰我多时的梦魇,那个恐怖的都市传说之一的八尺大人。

他在刚才起就在这个房间。在这炎热夏日头戴黑色礼帽身着黑色套装的丧服,全身上下笼罩着阴森的黑色气场,240公分的身高俯视着那位戴着圆框平光眼镜的精神科医生。

那种可怖的压迫感,这位忍足医生完全没感觉到吗?在他站在饮水机前为我倒水时,八尺大人正俯下身朝着他笑,那个“KYAKYA”的笑声萦绕在他的耳畔,而他似乎完全没听见。

八尺大人,他终究还是没有听我的话,还是闯进了诊所内的心理咨询室。我现在唯一能做的或许是提醒这位善良的医生不被八尺大人从二楼丢下去而摔死。

“幸村君?幸村君?”

忍足呼唤着我的名字,见我意识终于回来,他推了推眼镜:“您刚才是在回忆以前的事吗?”

我有点苦恼,如果我实话实说告知忍足医生,“八尺大人就站在医生您的身后。”他会怎么想?肯定会认为我除了拥有被害妄想症以外还有其他症状吧,或许再严重点我可能还会被迫住院,集中管理。

我挤出一个笑容,摇了摇头:“刚刚只是走神了。不好意思。”

“现在您可以说说八尺大人的故事吗?”医生回礼似的对我露出笑容,说实话,戴着圆框眼镜的他眯眼笑起来像一匹受过高等教育的狼,虽然看起来有点阴险,但很像儿童绘本里穿着西装戴着眼镜的狼。

我咽了咽口水,并不是医生“和善”的笑容让我紧张,而是他身后的八尺大人,他也在笑着,就像昭和时期玩具工厂生产的娃娃残次品嘴角咧出笑容,明明跟我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不笑,但只要我跟别人在一起时,八尺大人总会露出诡异的笑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对于讲述我和八尺大人的故事,我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了,原本深深刻在我身上的痛苦记忆,必须在每个医生面前,反复揭开我身上的伤疤。他们听完故事后那淡然又装作理解的模样令我鄙视,时间一长在讲述这段回忆我也不会难受了,一切都变麻木起来。无所谓了。

在这个月工作的赶稿结束后,我的责任编辑井上守递给我了一张名片,说名片上的这位是着名精神科医生榊太郎先生的弟子。听说在就读医学院时就被称为“天才”。我本想拒绝治疗,却被井上编辑的一番话改变了打算。“幸村老师,强行支撑太久的话我们大家都会担心的。在您画的最新篇章时,除了我,其他读者也能从您笔下的角色注意到您的精神状况。”在这种责任编辑关心含带“威胁”的话语中,我才会来与这位忍足医生会面。

每时每刻,那个八尺大人总会在我的身边,监视我的一举一动。他很不喜欢我去心理咨询室,更讨厌我去见精神科医生。有一次,他差点当着全院所有人的面将曾经为我治疗的医生徒手掐死,幸亏我故意在他面前逃跑了,他才不得不放下那个医生去追寻我。但我也不理解,为什么在我生气的时候,他会像个犯错的孩子那样安安静静地听着我的诉说。几个月前我刚结束了题材为少女漫画的连载,和编辑部的人一起庆祝后,我也喝了酒。因为酒精的缘故,我在酒会上抱怨了几句:“八尺大人天天不让我去看医生。”虽然被编剧部的人当做醉话,但八尺大人居然记住了我说的话,从那以后,我再去心理咨询室时,他变得收敛,没有那些过激的伤害无辜之人的行为,对我来说就是谢天谢地了。

或许这次八尺大人也听到了井上编辑的话,因此对我的新主治医生有了危机感。在我过来诊所的路上,他居然像一只玩偶大熊那样抱着我,纠缠着我差点迟到。情急之中我对他说:“你如果不让我去看医生就是在害我。”八尺大人破天荒地放开了我,不过他仍跟随我来到诊所。在我进入诊所前,我看了他一眼,就像不受控制的恶犬突然懂得人心一般,乖乖地一动不动地站在诊所外。若有人能看见八尺大人,一定会被那尊巨大的人形“看门犬”吓一跳的。

当我气喘吁吁的来到心理咨询室时,为了主治医生的生命着想,我没在他允许下就跑到了窗边。当我拉开窗帘往下看的那一刻,我与八尺大人的眼神交汇。虽然心理咨询室在二楼,但是八尺大人的身高摆在那,二楼一点安全都没有。本是邪祟鬼怪的他也完全能穿墙而入进入咨询室内。至少他没进来,我当时是那样想。结果,我还是疏忽了他对我的控制,只要我不在他的身边他就焦躁得要发狂,在他敲打心理咨询室的玻璃窗时,我就知道他要进来了——

“幸村君,幸村精市君,可以听见我说话吗?”

忍足又呼唤了我的名字,我又走神了。“啊,抱歉,医生。”我回过神,突然想起忍足医生还有约会,或许现在他的内心也很煎熬,还要陪着笑脸听我诉说遇鬼的事。

看着桌上放着的录音笔,一顿一顿地闪耀着红色的光,一切都会被录下来。我深吸一口气,危襟正坐:“一切开端都要从我五岁那年说起。”

那时,正值暑假,父母带着我和刚满月的妹妹回老家的爷爷奶奶家过假期。当时的我还很兴奋,因为父母跟我说,一年一度的夏日祭就要举办了,而我也是第一次在村里参加夏日祭,更是期待了。

忍足听了我的话,点了点头,又在他的笔记本上记录起来。

开始的几天,我在老家的生活很愉快。跟村里的孩子结为朋友后,他们会带我四处玩耍,我也会分享我在城里经过的有趣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不过,生活就像戏剧,你永远不知道发生在你身上的会是喜剧还是悲剧。我记忆中的万恶之源,那个八尺大人……就在那短暂平静的几天后,和我见面了。

当时也是炎炎夏日,蝉也是不怕热地嘈杂地叫个不停。身为小孩子的我们好像身上总有使不完的力气,大概是下午四点的时候吧,热烈的阳光开始慢慢减弱,我的小伙伴们拉着我去山上探险。一路上的追逐打闹下我们来到了冒险的目的地,山顶上的废弃神社。

那时的我还不能明白山顶和山下的气温差,只觉得是因为山顶上树木多所以才凉快,直到我们踏足了那块禁忌之地……不,到现在我才明白,那根本不是气温差的问题。是阴森的鬼气让整个破败的神社都显着冰冷。说着,我放在双腿上的手开始不由自主地抖起来。

忍足医生似乎是对问询时患者都会有这种反应习以为常,他平静地问道:“您说的那个废弃神社,现在还在吗?”

“不,已经被铲平了。自从新神社在山下建成后,神官也一起搬下来了。”

“嗯……您是指小时候山上的神社被废弃掉,是因为山下重建了新神社是吗?”

“啊,是的。”我点点头:“是我刚才说的不太清楚。”

“所以令和时代的今天,山上的废弃神社已经被铲平了吧?”忍足医生试探地问着,好像我要回答“是的”的话他就会在笔记本继续记录下去,就如同正在听老师背书的学生那般刻苦的记录。

“没错。不过并不是这几年铲平的。是我遇到八尺大人那会才铲平的。”

忍足挑了挑眉,他持笔而记时淡淡地说了句:“您继续吧。”

我的眼睛接收着从未见过破败神社的场景,还下定决心下次要带画本过来把这个场景画下来。不过当我回过神时,和我一起上山的小伙伴们也不见了。作为小孩子的我多少有点害怕,但还是壮着胆子边走边呼喊着伙伴的名字,一不小心我脚下踩空,跌倒了。我顿了顿,看了一眼正在记录的医生,他眉毛一挑,似乎发现了什么我回忆中的漏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您有什么问题吗?”我有些紧张地问道。

忍足摇了摇头:“您继续吧。”

我跌倒后,按照那个人的回忆,我整个人从神社的山路上滚下来,然后被那个人救下。

“您说的那个人难道是八尺……先生吗?”忍足好像还不习惯八尺大人就是男性的事实,说起来还有些犹豫。

看着他身后的八尺大人,他的周围散发寒意。我似乎被影响了,我对医生挤出个笑脸:“您要不要猜猜看?”

忍足停下笔,他的视线开始游离,好像在思考什么。

我没有等医生的回答,便自顾自地说起来,当我醒来的时候,我趴在一个人的背上。那个男人非常高大,背起小小的我仿佛是背着一个迷你书包。

那个男人好像背后也长了眼睛,马上感知到我已经醒了。

「你醒了啊?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那么小的孩子跑到山上的废弃神社是很危险的,我送你回家吧!」

男人爽朗的声音让幼年的我清醒了不少。当时趴在他背上时,我注意到他穿了一身格子衫,红蓝相间的那种,他左手手腕还套着个袖章,写着“护林员”。不过在那个视角里我根本看不清他的脸,但是他戴了一顶跟建筑工人打扮一样的黄色安全帽,裤子的话,就是那种装修工人常穿的,灰色,裤腿有四个口袋那样宽大的工作裤。我隔空笔划着。

“幸村君,您既然有印象的话,可以麻烦您画出来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好。”我点点头,接过了忍足医生从新拿来的白纸。

忍足抓住了话茬:“那位护林员先生送你回家了吗?”

我摇了摇头,继续说起回忆。

「你是谁?为什么背我?我这是在哪里?」无论是老师还是家长对于幼稚园的小孩总会教育不能跟陌生人说话,也不能暴露自己姓名和家庭地址。幼年的我自然也没有将自己的信息暴露。

那个男人听到我这样说,也只把我放下来。当时我和他坐在了一棵树下。然后,就像是变戏法那样,那个男人从裤兜里掏出了一瓶波子汽水塞到我手里。当时我就被那个冰镇的感觉刺激地彻底清醒了,面前那个高大的男人,我不知道他要对我做什么。」

我警惕地打量着那个家伙,晒黑的皮肤好像能证明那个人就是个护林员。见我接过汽水没有反应,他又特别自然地当没发生一样拿走了波子汽水。我看着那个人麻利地打开波子汽水,他的大手握着瓶子时,我反而注意到他那发达的手臂肌肉。

男人很容易地察觉我在观察他,他却开玩笑地说:

「羡慕吗?以后只要锻炼身体的话你也会有。」

我沉默地盯着他,也没有说话。

或许是被我盯着受不了了,男人突然开始自我介绍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我是Sanada?Genichirou,是关东森林管理局派到村里的一名护林员。还有,这个波子汽水是没有下药的。」说完,那个人便当着我的面喝了一半的波子汽水。

看着他抖动的喉结,我不禁开口,「老师说不能拿陌生人的东西,也不能跟陌生人说自己的姓名。」

真田很是赞许地用他的大手揉了揉我的头发:「你有这种警惕心很好,不过你刚才就跟我说话了,我对你而言也是陌生人。」

我便不再理会真田,头也扭向一边不看他。

「生气了?抱歉,我不该逗你。我还没掌握好怎么跟小孩子交往。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我用手机联络你的家人。」说着,他就把一个按键手机递给我。

“当时的手机,是2G的吧?”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忍足要从这个奇怪的出发点打断我,但还是回答:“是。”

“抱歉,刚刚突然打断你。可以给我看看你现在画的内容吗?”

“啊,可以。”因为忍足没有打断我,所以我也边回忆边叙述地自主继续画了下去。

“对了,‘Sanada?Genichirou’这个名字用汉字怎么写?”忍足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欸?”我费了很大劲才让自己不要露出太过惊讶的表情,但我的语气还是骗不过心理医生。

忍足诚恳地说:“请一起写到白纸上让我看看吧。”

虽然是在心理咨询,但是这样的气氛让我很不舒服。我便写出了那个名字,外加刚刚画的一些回忆内容递给了忍足。

“失礼了,容我看看。”忍足接过纸张开始浏览起来。

忍足在看的时候频频夸赞:“这样啊,您画的很好呢。”

“谢谢。”他丝毫不说内容,而是在说我的画技这令我不安。

“噢,原来是叫真田弦一郎吗?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源一郎呢。”忍足似乎是想对我说个谐音梗,我并不想接梗只是点了点头回应过去。

“医生,您不对我的画说点什么吗?”此时的我就好像等候一位审卷老师对我的考卷做出评价。我非常在意忍足究竟要跟我说他能从这张画看出什么内容。

忍足将我画的那面纸反盖在桌上,随后掏出自己的手机压在上面:“这些暂时不重要,幸村君,您可以继续说您的故事吗?”

忍足的这个问诊流程我并没有经历过,通常的精神科医生在看了我的话后便会开始“点评”这至少能让我放松一些,面对不熟悉的套路,我的内心又不安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感觉您现在有点紧张,不然我们聊点治疗外的事?随便聊点什么。”忍足推了推眼镜,在我看来此时的心理医生好像那个坐在指挥室的司令官,他的眼镜也反着那样的光。

“没事的。我会继续说下去。”

忍足也没有阻止,他点了点头示意我继续。

我长长地呼了口气,便开始继续回忆「我接过了手机,按下按键开始拨通号码,拨通的时候我听到自己的奶奶在电话那头问:是哪位啊?」

「奶奶,是我啊,我是精市啊!」但是打通的手机有意无意之间地发出“KYAKYA”的声音。

「电话那头的奶奶还迷糊着问:您是哪位?」

「奶奶,我是幸村精市呀!」我对着手机回答自己的姓名后,手机便自己挂掉了。

我沉默地将手机交还给真田,真田只是安慰我山上的讯号不好,不容易接受到回应。他又像变戏法一样地从裤兜变出新的波子汽水交给我。当时我的确口渴了,看见冰镇的波子汽水我没有忍住父母和老师的告诫,还是和作为陌生人的真田搭话:

「你怎么能从裤兜里掏出冰的波子汽水而你的裤子完全没有湿?」

真田听了我的话,哈哈大笑,他那粗浓的眉毛好像也随着大笑在额前跳动。笑罢,他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秘密。」

我有些不理解地看着他,他却背对我蹲了下来。

「知道名字就好办了,我带你回家。」

一开始我还是拒绝的,只不过他说了我没办法拒绝的理由:太阳落山后的山里是有野兽的,我这样的小孩子肯定会被当做晚餐饱腹一顿的,那种被小熊和母熊一起咬下小腹的你身体还会有知觉的感知到熊在吃你。没办法,我只能跟他下山。虽然他是个陌生人,但在当时的我看来能给我手机联络家长和分享波子汽水的真田来说,他是个可靠的大人。

在下山的路上,真田背着我,虽然我一路沉默,他还是会和我找话题,大多是他在分享护林的时候遇到的事,直到他聊到我最关心的话题。

「你知道你是怎么跌倒的吗?」

当时我也没想那么多,也忘记了自己从来没和他说过我自己都不清楚怎么在废弃神社那里跌倒的,他却告诉我,「你是被一个地藏像绊倒的。不过地藏像也没有封印什么东西,大人也不会骂你的。你没事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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