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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杰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林秘书见了高杰,笑眯眯地问了一声好。
“小少爷。”
自打林秘书悟出了一些了不得的事,除了在顾辰面前,之后他再也没叫过高杰“少夫人”。
他想来想去,用了“小少爷”这么个称呼,对此,顾隽没有多说,但他瞧着,应该是满意的。
高杰紧张地朝他身后张望,没看到另一个人的身影,才徒然松了一口气。
他手向后撑半坐起来,“林秘书,你怎么来了?”
林秘书走到他跟前笑了笑,恭谨又不失亲昵,带点揶揄的玩笑:“首席没有跟您说么,我是过来接您回家的。”
萧默把一篮子刚摘下来的青黄桔子放到餐布上,蹲下来剥着桔子皮,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住了。
林秘书作为顾隽的秘书长,平时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向来是顾隽在哪他在哪,高杰想起顾隽说了派了人来接他,没想到居然把林秘书派过来了。
其他人他大可以不理睬,但林秘书向来会做人,高杰跟他也算亲近,还真不能不给他面子。
但他是那么容易妥协的人么?除非顾隽亲至,谁来了都不好使。
高杰脑子一转,又开始忽悠人:“这个事啊,我知道,我刚刚跟爸爸通过电话了,我跟他商量好了,他答应我留下来呢。”
林秘书呵呵一笑,没有拆穿他,只笑眯眯道:“是么?看来我这趟是白来了。”
他陪着坐在草地上,看着高杰明显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识时务地没把他家首席马上就到的消息说出来。
小少爷要是被惹恼了,他可担待不起,这火啊,还是让他家首席受吧,人家这彼此之间的情趣,他就不掺和了。
这时萧默剥好了几个桔子,每个都尝了一瓣,挑出最甜的一个递给高杰。
高杰接过桔子,客气地分出一半递给林秘书:“林秘书,吃不吃?”
林秘书看了萧默一眼,赶紧摆摆手。
笑话,萧大校剥的桔子,还用剃刀把橘络都剃得干干净净,他又不傻,接了招人恨么?
高杰也就客气一下,看林秘书不吃,他转手就把半边桔子塞到萧默嘴里:“笨木头,自己也吃。”
他喂完桔子,又塞了一瓣到自己嘴里,突然想起来什么,气哼哼地瞪萧默一眼:“刚刚不应该给你吃,我们中间出了一个叛徒,说!是不是你?”
“什么?”萧默正嚼着桔子,没整明白他说的话。
高杰眯了眯眼睛,仔细地打量萧默:“我脚受伤的事情,是不是你告诉爸爸的?”
萧默实在是无辜,但他向来嘴笨,不知道怎么回答。
林秘书从篮子里挑出一个桔子自己剥了,给萧默解了围。
“您别误会萧大校,从您到了这儿,他每天发过来的消息都只有“安好”两个字,您受伤这事,确实不是他说的。”
高杰气哼哼的:“不是萧木头,那是哪个坏蛋!”
林秘书笑得意味深长:“我也不知道,您受伤这事,还是首席告诉我的。”
等林秘书说完,高杰脑子里突然想起一个人,他气恨得牙根痒痒。
苏王八羔子,咱们走着瞧!
林秘书不再说话,他沉默地吃完手里的桔子,突然发出感慨:“好多年没吃了,还是记忆里的味道。”
“啊?”高杰不明所以。“你以前也吃过?”
林秘书笑起来,带着一丝复杂:“吃过啊,怎么没吃过,我在这儿长大,吃了好些年。”
“林秘书,这是你家乡?”高杰有点惊讶,他认识林秘书这么久,从来没听他说过家乡的事情。
“是啊。”林秘书把手里的桔子吃完,拿纸巾擦干净手。“我这次过来,除了接您回去,还有一点私事要办。”
几人正说着话,萧默突然对高杰道:“老教师来了。”
高杰扭头朝一边看,果然看到老教师手里拿着些什么走了过来。
他赶紧打招呼:“沈老师!”
高杰转了头,没有注意到萧默说了老教师之后,林秘书突然僵硬的身型,萧默倒是注意到了,不过他向来话少,并没有开口。
老教师走到高杰面前,手里拿着几个烤熟的地瓜。
“烤了几个地瓜,给你们尝尝。”
高杰脚受伤不方便站起来,伸长手笑嘻嘻地道谢。
老教师给了高杰一个地瓜。“我看山脚下停了一辆车,找你们的么?”
“是呀!”高杰拿着热乎乎的地瓜,从左手换到右手,觉得太烫了又抛给萧默,一指旁边的林秘书:“我朋友。”
林秘书身型十分僵硬,他背对着老教师坐着,此时从地上站起来,面对着老教师,语气平静,但细听还是能听出一丝颤抖。
“父亲。”
啪嗒。
老教师手里的烤地瓜掉到了地上。
他恍惚了一瞬,又像是什么也没有听到一
', ' ')('般蹲下身,抬手捡了好几次,才把地上的地瓜捡起来堆在餐布上。
做完这一切,他颤抖着站起身,冷硬地回了一句:“我不认识你,我没有儿子。”
说完,他急匆匆地转身走了,像是身后有恶鬼在追赶,一眼也没有回头。
高杰这次是真的愣住了,林秘书是老教师的儿子?
他从来没见过老教师这个样子,印象中的老教师一直慈祥和蔼,对他们也很是关照,第一次见他这样失态。
高杰看了看避如蛇蝎的老教师,又看了看僵硬站着的林秘书,小声说了一句:“林秘书,你不追么?”
林秘书颓然地坐下来,摇了摇头:“他不会想见我。”
高杰这会儿还一头雾水呢,他实在忍不住好奇心:“沈老师,他真是你父亲?林秘书你不是姓林么?”
林秘书拿了一个地瓜握在手里,神色带着复杂。
“我本名是沈林,沈是父姓,林是母姓。后来,我随了母姓,改姓林,取名林肖。”
说到这里,他自嘲一笑:“肖字是我给自己取的,不肖子孙的肖。”
高杰其实挺好奇的,但他知道窥探别人的隐私不好,只劝解道:“别这样说自己,你们之间可能有误会。”
林秘书讥讽地笑了,带着一抹复杂与怨愤。“哪里有什么误会。”
他抬手一指墙上的画,语气讽刺:“你知道这是一副什么画么?”
高杰脑子都转不过弯来了,刚刚不是还在说他们父子的误会么?怎么又扯到墙上的画来了?
但看着林秘书愤慨的样子,高杰老老实实摇头:“不知道。”
“这是一个祭坛。”
“祭坛?”高杰真是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意思?
“是啊,祭坛。”林秘书苦笑起来:“我们家祖祖辈辈都守着这个祭坛,自我记事起,我父亲,他就告诉我,身为沈家儿孙,一生守着祭坛就是我们的使命。”
“但是我不甘心啊,凭什么,我要为了这么个莫名其妙的东西,葬送自己的人生?”
“不是。”高杰仿佛在听天书,但他还是弱弱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林秘书,安乐小学没有建多久吧?你说祖祖辈辈守着祭坛。”
他指指安乐小学和那幅画,开口道:“这也不像啊。”
“这里以前不是安乐小学,这里以前是我们沈家的祖宅。”林秘书语气带着嘲讽:“也称不上祖宅,以前是一个实打实的祭坛,建在地上的,我们是守祭坛的人,因为这儿地方偏远,与世无争,连战乱都波及不到,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一直没有被人打扰。”
“那后来呢?”高杰听得抓心挠肝,好奇极了,他没想到在现代还能听到这种带点神话背景的传说。
“后来,现代化进程加快,时代的脚步波及到了这里,我十来岁的时候,政府修路,我们家在规划里面,这座沈家一代又一代人守护的祭坛,终于要被拆了。”
高杰探着头看看安乐小学,没找到以前修建祭坛的痕迹,他又看看林秘书,语气小心道:“那最后,拆了吧?”
“拆了。”林秘书深吸一口气:“但是拆了等于没拆。”
“那时候,我父亲无论如何也不肯拆祭坛,闹过很多次,但每次都是不了了之,眼看着祭坛就要被拆了,没想到最后却出现了转机。”
林秘书看着高杰:“您知道首席之前来过新南吧?”
高杰不知道话题怎么又转到了顾隽这里,但他还是点点头:“知道。“他指指远处的安乐山:“爸爸之前还带我去那山上玩过。”
林秘书笑笑:“不知道他有没有跟您说过,他当年,也是跟您差不多的年纪,过来支教,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把祭坛这片地改成了教育用地,政府想修的那条路也改道了。安乐小学,是首席出资修建的,墙上的祭坛,是他亲手画上去的。”
高杰吃惊得说不出话来了:“什么?爸爸也来过?还是在这里?支教?”
“是啊。”林秘书凝视着墙上的祭坛:“我是安乐小学的第一个学生,我的老师,是首席,如果不是他,我大概一辈子也走不出这里。”
他指指远处的桔子林。“以前啊,这里都是一片荒山,种什么都种不活,后来首席说,种桔子吧,没想到桔子倒是真的种活了,还很好吃。”
高杰吃惊得半晌都没缓过来:“我和他,居然到了同一所学校支教,这也太巧了吧。”
他往嘴里再塞了一片桔子,无意识地看着墙上的画,突然灵光一现:“我记起来我在哪里见过这幅画了!”
“在旻安哥捎人给我送过来的那本古籍刻本里!”
他话刚说完,头顶突然传来轰隆隆的响声。
一架直升飞机停在他们头顶,慢慢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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