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与抬步往屋外走去,待得出门了,才传来一句:
“你这副样子,我不借来用,难道还要便宜了别人?”
王若与:这便是肥水不流外田的释义!
王若弗这才不再说话。
默默在屋内抽噎,目送着王若与出了自己大门。
正午时分。
汴京浮沉了大半个月的阴云不知何时破开,难得迎来了一次阳光普照的好天气。
盛紘这时回了家。
但是刚一进门,盛紘脸上就露出狐疑之色。
他偏头望了望自己的马房,却是没看到康家的马车,而且整个家里都显得格外安静,仿佛有低气压笼罩整个府邸。
盛紘莫名抖了抖肩膀。
同时心里暗自思忖片刻后,便打算找王若弗问问,怎么王若与今日没在家里留午饭,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毕竟雁过留声,贼不走空,王若与哪会这么轻易走了?
盛紘于是便寻到了葳蕤轩。
结果左找右寻,却是怎么也没看到王若弗的身影。
正以为王若弗是去到了寿安堂,但是出葳蕤轩前不经意的一扫,盛紘却是在葳蕤轩一处偏厅的侧屋,发现了王若弗的身影。
那处侧屋在葳蕤轩里并不常用,是王若弗专门收拾出来,方便自己在家烧香拜佛的地方。
里面不光供奉了佛像,还有道教等器皿,主打一个山包海汇,样样俱全。
当然,依照王若弗的脾性,自然不会是每日都去。
只有那些神佛能派上用场的时候,诸如长柏科考,华兰出嫁等事情时,她才会去菩萨、真人面前烧几炷香,拜上一拜。
怎么今日也去那儿了?
盛紘轻手轻脚的走到近前。
透过窗户,看清跌坐在蒲团上,正双目无神地望着神龛的王若弗,不由得心中疑惑。
近些日子,家里也没有别的要紧事啊。
难道是王若弗如今转性后,目光看的长远,开始为明年长柏春闱做准备了?
嗯,可能杨文远也能沾些光。
“夫人,怎么了这是?”
盛紘看了一会儿,却见香案上没有线香燃后的灰烬,王若弗也迟迟没有动弹,好似状态有些不对,于是故作调笑道:
“今日不是初一也非十五,怎么就开始烧香拜佛了?”
过了半晌。
王若弗才似有察觉的回过头,红肿的眼眶和脸上的泪痕无一不彰显她刚刚哭过,只见她看清屋外探头进来的盛紘,声音哽咽道:
“官人,你回来了……”
盛紘这才明白自己猜的不错,王若弗显然是刚哭过。
由于这段日子夫妻俩没什么争吵,盛紘因而心里还念着夫妻情分,于是连忙转身快步走进屋内,来到王若弗身前蹲下身子,细声询问道:
“夫人,怎么了这是?怎么还哭了呢?”
盛紘边说着,脑子里就联想到了康家马车不在的事,当即明白王若弗现在这副表现,肯定和王若与有关。
而王若弗向来对王若与唯命是从,怎么会这样?
这样想着王家姐妹今时不同往日的异常表现,盛紘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大不敬的念头:
莫…莫不是王老太太驾鹤西去了?
不然今日之事作何解释?
而王若弗恰逢此时心里委屈无人诉说。
盛老太太、华兰、刘妈妈都是不好哭诉的对象,又见盛紘今日难得的露出安慰人的轻声细语,登时再也忍不住了,扑到了近前盛紘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盛紘陡然怀里一沉,就听见王若弗难得在自己面前露出软弱模样,开始放声大哭。
他也不是铁石心肠,表情当即软和许多,伸手轻轻揽住王若弗,轻声抚慰道:
“夫人,没事,不管出了什么事,你都是我盛家大娘子。”
盛紘的本意是让王若弗不必伤心,没了母亲还有盛家儿女呢。
但是落在王若弗耳里,却是心间又浮现出自己为了王若与做了对不起盛家的事,心里的愧意更深了,哭声也是再度攀升,不多时便浸湿了盛紘的衣服。
看着王若弗这副痛彻心扉的模样,盛紘心里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自己那王家岳母,怕是真生了不测……
过了许久,王若弗才渐渐缓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样子有些不像话,连忙从衣袖里取出手绢,掩面擦泪。
盛紘站在一旁,等王若弗收拾好,才出声问道:
“夫人,这是出了什么事,你姐姐呢?”
盛紘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在心里做足了准备,只等王若弗说出王老太太的事,自己便“即兴表演”一番。
夫妻同悲,以彰孝心!
却是只得来了王若弗一句:
“官人,我同姐姐生出了间隙,日后怕是不会同其来往了。”
王若弗自是不会实话实说,只将与王若与闹掰的事情说了出来,这也算是合情合理,很符合王若弗亲近王若与的表现。
“啊?”盛紘表情惊愕。
你这意思……是与王若与断交了?
盛紘本来都在心里酝酿出悲伤的情绪了,但是听了王若弗的话,顿时悲意尽散,脸露惊喜。
还…还有这等好事?
虽不知道这一上午短短的时间内,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致使王若弗说出这等话,但现在盛紘心里已然是大喜过望!
大喜大悲,莫不如是!
悲极生乐,原来是这意思啊!
盛紘不好在王若弗伤口上撒盐,只能强忍着心中的高兴,转而脸露沉重的拍了拍王若弗的肩膀,安慰道:
“夫人,节哀顺……”
见王若弗面露诧异的看过来,盛紘连忙改口道:
“不对,夫人别太伤心了……”
“嗯。”王若弗这才点头应下。
门外的刘妈妈看见这一幕,也不由得面露欣慰的神色。
刚才她一直在屋外守着,盛紘进院的第一时间她便发现了,心里稍微琢磨了一会儿,便当即躲了过去,还清出了院内女使,给现在关系融洽的夫妻俩留出空子,好说些私密话。
还特地在院门口守着,拦住了想要回屋的如兰。
刘妈妈等在院门口。
心里估摸了会儿,料想里面的盛紘和王若弗应该已经收拾好了,这才装作刚进门的样子。
“主君,大娘子,老太太让中午去寿安堂用饭,哥儿姐儿们都已经喊过去了。”
“嗯!”
屋内,盛紘已经将刚才那件胸口被眼泪打湿的衣服换了,王若弗也擦干了泪水,重整了妆容。
夫妻俩对视一眼,眼神中似乎有了此前未曾存在的默契。
寿安堂。
一众儿女已经全都落座。
上首,盛老太太坐在席前。
左手两个空处是留给盛紘和王若弗的,右侧则是华兰。
这时两人刚好进门。
看着进门的夫妻俩,盛老太太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王若弗那掩盖过的哭泣痕迹,自然瞒不过盛老太太这双火眼金睛。
同样,夫妻俩那表面未变,但内里逐渐缓和、接近的态势,也是落在老人家眼里。
盛老太太当即猜到,怕是王若弗的哭相被盛紘看到了。
强硬的外衣被撕下,露出内里的柔弱样,而盛紘对家中女眷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所以夫妻俩才有了难得的和谐。
这莫名的巧合,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柔弱不必深藏,尤其是夫妻之间,反而更促琴瑟和鸣。
想到这,盛老太太心中莫名欣慰。
没想到那王若与弄出的这印子钱一事,还真是给自己弄出了大惊喜。
似乎无论落到何处,都给自家带了益处?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兰因絮果,必有来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