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字画押,皆是默默不发一语。
待得最后一笔落下,脸上终于是浮现出释然的笑容。
而后直接回返。
孙志高站在原地,本来还想着淑兰会对自己留有几分眷恋,都已经原地摆好姿势等待淑兰看过来了,谁知淑兰却是连正眼都懒得瞧。
看都不看等他,签完了字就要往回走。
孙志高这下倒有些怅然若失了。
不过这不是因为贪恋淑兰,而是觉得像自己这样的秀才相公,应当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淑兰怎么能这样“弃若敝履”、毫无留恋呢?
孙志高心中当即升起不忿。
于是他扬了扬脑袋,语气轻蔑道:
“淑兰,你无才无德,寡淡无趣,本不该与我相配,当初只是我家看走了眼,如今总算是解脱了过去。”
见淑兰终是回头看了过来,孙志高睥睨一眼,侃侃道:
“将来配个杀猪种菜的,记得要贤惠些。”
淑兰再也是忍不住了。
本来她想着就此与孙家一别两宽,再也不联系,因此当和离书签下后,她也将心中多年的怨恨压下,不愿意再想起。
谁知孙志高还非要蹬鼻子上脸,来挑拨。
淑兰当即疾走几步到孙志高近前,啐了他一口唾沫。
“我呸!”
“你个色欲熏心、忘恩背义的小人,多瞧你一眼,我都觉得恶心!”
说罢,淑兰欠身给屋内众人福了一礼,便径直退走。
孙志高属实是没料到是这个结果。
但话头是他自己启的,为了自己脸面,他也不好追上去与妇人撕扯,只得梗着脖子,硬气道:
“伱个泼妇,也就是君子不与小女子计较,不然我定要让你瞧瞧我的厉害!”
众人皆是看出了孙志高的色厉内荏,只面露不屑,见事情已经结束,于是纷纷同盛维告别。
很快盛家人也相继离开了这间屋子。
孙志高母子被冷落在了原地。
只有屋外一群下人,正用如同防贼的眼神看着他们。
看着周围空荡荡一切,如作鸟兽散一般,虽不是在自己家中,但孙志高还是没来由的觉得有些悲戚。
入夜。
夜空皎皎,北风猎猎。
白天出了这么大的事,虽然最后是个好结果,但众人心里也是开心不起来,所以今夜并未聚在一块儿。
盛老太太屋子里。
华兰陪着盛老太太在床头坐着,明兰和如兰两个则是分别端坐在秀墩上。
明兰贴在盛老太太边上牵着祖母的手。
如兰做不得牵自家姐姐华兰手的事,哪怕是嫡亲的姐姐,那样也觉得别扭。
所以,她最后蹭到了明兰边上,也牵起了明兰的另外一只手。
左摸摸右摩挲,如兰心中暗自奇怪。
‘六妹妹这手也不知道怎么长得,跟葱白似的,还端的滑腻红润,摸起来可真舒服。’
如兰的作怪只有明兰知晓,但她可不敢将自己的手从如兰怀里抽出来,于是只能给了如兰一个白眼,就任其施为了。
这时,盛老太太和华兰闲话完,就转头对着明兰和如兰说话了。
“今次来宥阳一遭,正好让你们经历了淑兰这档子事,也算是难得可贵的经历了。”
“嗯嗯!”
如兰第一个点头应是。
不过她此刻脑子里想的可不是什么淑兰姐姐的事,而是觉得能来宥阳这儿撒泼一次,是汴京家里怎么也求不了的痛快。
祖母说得对,此次宥阳真是不枉来这儿走一遭!
不过她也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心里暗自窃喜一会儿后,便开口道:
“不过祖母,我今日在那隔间里听着的,似乎那孙志高也不怎么难缠,就是……”
如兰撅起红唇,乌溜溜的眼珠子转着想了会儿,这才道:
“就是行为举止有些愣头愣脑的。”
盛老太太白天让几个小的都去正厅隔间里见识场面,所以屋里发生的事,如兰几个都是听得清楚明白。
如兰此番说的,便是指孙志高一番自我陶醉、感动自己的发言。
盛老太太也不急着回答如兰,反而是转头看向明兰,好奇问道:
“明儿呢?你怎么猜度那孙志高今日这般容易妥协?”
明兰心里已经是有了些头绪,不好意思的看了如兰一眼,随后转向盛老太太和华兰,开口道:
“祖母,大姐姐,我想的是,那孙志高能逼得淑兰姐姐一家非要和离不可,再加上前几日大姑母的诉苦,我想他肯定是个不好相与的,至于他这么容易、不加辩驳就答应了下来……”
说到这,明兰朝如兰问了句:
“五姐姐,你可是记得之前大伯伯去寻那孙家的错处?只是人到了千金阁的时候,被人给挡了回来,后来再去,又说是被县衙的人先行了一步?”
如兰点了点头,她这才回过味来:
“所以是千金阁那儿真有什么马脚被抓住了?”
明兰附和应声:
“想来应当是的,隔天清早,我还听品兰姐姐说起何大娘子上门了。”
说这话的时候,明兰抬眼朝华兰看过去,得了个赞许的眼神后,更发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原来如此,我说呢!”
如兰兴奋的欢腾了一声,随后又面带疑惑:
“不过是找到了什么地方?是个外室有什么不对?”
华兰轻笑一声,当即将孙家的纰漏说了出来。
盛老太太此时也出言道:
“也亏的孙家鲁钝,抬头往天上看惯了,连籍契都不知道拿,使得我们拿住了他们的痛脚,只需出些财货便能应付过去,不然最后非得再闹腾一阵才好。”
盛老太太旋即又继续道:
“那你们俩也可仔细想想,若是你淑兰姐姐嫁入的是高门显户,再碰到这样的事、这样的人,如何才能回头?那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那只得用一生来磋磨过活,抬起头也望不到天日。”
盛老太太这番话是提点明兰的。
毕竟齐国公府是真正的深宅大院,而平宁郡主那尊大佛也是摆在明处的,若是讨不得好,那可真是把一辈子都搭了进去。
明兰也明白祖母是在借着淑兰姐姐的事,暗自告诫自己。
不过她此刻又想到了齐衡留给自己的泥偶和玉坠,那其中蕴含着多少意气少年的情意,她同样也是知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