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嚣张跋扈啦,什么藐视上官啦,什么私征商税啦,又是什么与民争利、盘剥士绅啦,还有暗中与奴贼交易,有助奴脱困之嫌,这个就算是最有杀伤力了。
可也有人弹劾张诚轻启边衅,引致奴贼大军西行,欲进袭宣大,以为报复。
总之各种弹劾的奏疏,着实让崇祯皇帝头疼不已,起初,他也并未重视此事,偶尔有一些弹劾张诚的书子,他看也不看,就丢在案边。
在崇祯眼中看来,张诚纵然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和问题,但如今的大明似乎已经离不开他!
至于嚣张跋扈,那又如何?
不管怎么说,张诚在崇祯皇帝跟前可是乖巧得像是见了猫的老鼠一般,在崇祯眼中,张诚的真诚与直爽,甚至比他身边那些阁臣大佬们强上许多。
而藐视上官就更谈不上了,别看张诚官职只是区区二品的宣府镇总兵官,但他可是大明朝堂堂的超品伯爵,不论多大的朝廷官员见之都要下拜,这就是规矩。
“哼!”
崇祯皇帝越想越气,开征商税、收那些朝官士绅们的税,若不是怕因此而毁掉国朝根基,他可是早就想这么干了!
国朝都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可这些士绅和商贾们却一个个死守着自己的钱袋子,一点也不为国家设想。
此前,因国库日益空虚,难以支撑两线作战的庞大开支,崇祯皇帝就曾召集在京的皇亲勋贵、满朝文武,请他们向朝廷输款助饷。
可到头来也只是勉强凑了数千两白银而已。
一个个皇亲国戚、勋贵、阁老、尚书们纷纷哭穷,又是砸锅,又是卖院子、卖家具,甚至还有卖家奴、卖丫鬟的,真是太过分了!
其实,崇祯皇帝还不知道,在那个未曾有丝毫改变的历史上,当闯贼李自成大摇大摆进京时候,一番严厉又凶残的拷饷操作下,竟然从他们这些人家里拷出数千万两白银来。
或许,崇祯皇帝不知道此事,对他来讲反而是一件好事,若是他知道了还不得从棺材里爬出来,痛骂这帮国之蛀虫!
现在的崇祯皇帝的心里还是很有一些想法,辽东的那一仗打得非常好,使得建奴也老实乖巧了许多。
就在上个月,兵部尚书陈新甲还在向他禀报,马绍愉那边已经与建奴搭上了线,建奴似乎有了和议的想法,而且看态度还十分诚恳。
这或许是正是国朝中兴之象,他一面指示陈新甲好生与建奴接洽,若是真能和议成功,那时便可调集重兵强军,一力围剿豫省和湖广大地上肆虐的流贼了。
值此关键时刻,他还指望着张诚能尽快整军完毕,出兵豫省为他的中兴大业出力,又怎会因为征收些许商税而惩处之?
就算他张诚在东路、在宣府对士绅们下手了,那又如何呢?
宣府镇本就是实土卫所,多的是军户,又能有多少士绅,张诚麾下精勇的强军就有两万余人马,他养着这些兵士难道不用银钱粮谷的嘛?
那些士绅一个个不思国难,只知守护家族利益,似此无君无父之徒留之何用?
其实,张诚麾下强军数万之众,但崇祯皇帝却并不知道具体多少兵马,各方回报的信息显示也就两万多人马而已。
朝廷财政拮据,只能负担得起永宁伯麾下人马的一半用度,余下的不足之数,就只能靠他自己去想办法啦。
而宣府的士绅大多集中在东路的延庆、保安二州,其他地方大多都是世袭军职的军户,现在张诚能自己从他们手中搞到养兵的钱粮,无须朝廷费心劳力,岂不正好!
就算将来天下士绅群起而攻之,也可将罪责全都赖在张诚一人身上,反正君王是绝对不会有错,随便将其一番处置,也就可把此事平息了。
崇祯也不是傻子,张诚能一直顺风顺水,除了还需要他为国朝卖命的因由,更大的原因还是陈新甲的一力袒护。
毕竟,陈新甲也不想失去他这个强力的外援,也正是因为这样,朝官们攻讦的方向也开始向他身上移来,不过这些弹劾奏疏也都被崇祯皇帝给留中了。
望着不远处的烛光,崇祯皇帝也感觉到了一丝乏累,他回头又看了眼御案上的那一堆奏疏,不由发出一声叹息。
“唉。”
每日都有批不完的奏疏,陕西、山西、河南、山东,甚至京畿、南直隶都有不断的灾情,闯逆、献贼又势大难治,他们竟还有心思就这些繁文缛节的小事,而弹劾张诚。
可是他又能如何呢?
崇祯不是没有想过,把这些尸位素餐的酒囊饭袋统统杀掉、换掉,可还能换哪些人上来呢?
这十余年来,他信任和重用过一批批的人才,可结局却不尽理想,国朝局面一日不如一日,他每每都在深夜沉思。
难道先皇们也都是如此难做嘛?
这时,今日当值的大内监王德化正好前来伺候,看看皇爷还有何吩咐,或是有何需要。
他轻手轻脚地步入殿内,先查看了一番烛火,又摸了摸茶壶,吩咐人将残茶倒掉,换过新茶重新沏上,却被崇祯皇帝给阻止了。
王德化一眼扫在了崇祯皇帝袍服的补丁上,又联想到皇爷竟然连一壶残茶都舍不得倒掉,心中也是感慨万千,不由流下一串泪珠。
“王伴伴,边永清那边可有消息传回。”
王德化见皇爷问话,忙止住眼中流淌着的泪花,轻轻跪下回道:“回皇爷,这没有消息恰恰是最好的消息。”
“哦。”
崇祯皇帝闻言微微一愣,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也顿觉略宽,接口问道:“京里的流言还是老一套。若说永宁伯贪财跋扈,咱家相信传言不虚。
就是强征商税,盘剥士绅,也不该是空穴来风,可永宁伯为国练兵养兵也要钱粮,那些士绅商贾,世受皇恩,如今也该是他们为国朝做点贡献的时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