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啊,咱们虽然在豫中豫东这边,每到一地也都会放赈给乡民百姓,却不能再像豫西时那样随便放啦,也就是这么个因由,这边的穷百姓见了咱们,才没有像豫西那样子热乎啊。”
王长顺策马随在高夫人身畔,听罢她的话,接口说道:“夫人,照老王看来,也不见得完全是为了这儿。
咱是个儿喜欢时常寻人来拉拉家常的人儿,营中有些豫中这边儿刚投顺来的穷苦兄弟,在我那嘎达一块喂马,听他们谈起老百姓的一些想法,我听了也觉着很对嘞。”
高桂英连忙追问道:“他们都有些啥子想法哩?”
“听他们讲,总是瞅着咱大军每到一个地方,都是住不了几天便走嘞,这才不敢同咱打得太过热乎,生怕咱一走,官府又会说他们通了‘贼’,那可就不得了了啊。
所以有的人虽然也受官府豪绅们的欺压,一肚子的冤枉没地讲去,却也不敢来咱这告状,就是怕告了后,咱们一走,他就会大祸上身嘞。”
高桂英听了他的话,也是频频点头,道:“这话说得还是有道理的啊。可大家都在讲,现在咱们还不能设官理民,要等打下了开封以后,才好再做这些事情,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好在这日子也不长,等咱打下了开封城,大局面会一天天的好起来,那时就可按照李公子的法子,每攻下一城都占下来,咱也设官理民,让大家伙好生种庄稼,好好过日子,情况就会好得多啦。”
“这才对嘛,老百姓都在瞧着咱的下一步棋咋个走法哩。咱要打天下,就不能光这里走走,那里转转。该走的时候要走,不该走的时候咱就不走嘞,总得占下些个地方。
没有咱自己个儿的地盘,穷百姓们也不敢真的跟咱一条心哩,只有占了地方,设官理民,要不然咱这江山又怎能占得稳呢?”
他们又说了一阵闲话,王长顺就回到他的队伍里去了。
高夫人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在心里对自己说道:“这老头儿还真是个有心人啊,一心一意为闯王打江山着想,别人不大想得到的事情,他却都能放在心里,真是不易啊……”
…………
三月初八日午后,袁时中率领小袁营众将士到了睢州城外,而罗汝才的曹营人马比他早到了一天,已经在部署攻打睢州城的事宜了。
小袁营的驻地被指定在睢州城西北一带,负责主攻北门,而余下三面都驻扎着曹营的人马,那三面也同样归曹营主攻。
罗汝才的老营设在南门外的三里店,袁时中将扎营事务交由副军师朱成矩、记室刘静逸和几个得力头目负责照料,他自己带着军师刘玉尺赶紧驰奔三里店去见曹操,向他请示攻城诸般机宜。
曹操罗汝才其实并未将袁时中这个毛头小子放在眼中,只不过把他当成一支“土寇”的头领看待罢了,无非就是比其他人更年少一些而已。
同时,他也深知闯王只不过是在利用袁时中,并非是想要将他收为心腹,就算闯王有心收袁时中为心腹,但在罗汝才看来也必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就同他一般,做惯了头领的人,又如何做得了别人的下属,吃喝拉撒都受人管束的罪,他罗汝才遭不住,相信年轻气盛的袁时中一样会遭不住的!
至于他袁时中是闯王的义女婿的身份,在罗汝才的眼中更是无足轻重,他从一开始就暗笑宋献策、牛金星们的这个美人计,注定是要“赔了夫人又折兵”。
而且,罗汝才内心中的真实想法,也是不愿看到袁时中成为李自成的心腹,毕竟那样一来只会使李自成的力量更加强大,对他罗汝才可是没有一星半点的好处。
所以,你别看他嘴里不言,且在面上也对此事喜闻乐见,但在心中却是希望袁时中尽早离开李自成,以期达成削弱李自成力量的目的。
但是现在他还没有摸透袁时中的心思,所以内心中的想法自然绝不能表现出来,免得被人抓住了他什么把柄,拿去大做文章。
袁时中与军师刘玉尺来的时候,罗汝才自然是十分热情地接待,并将攻城方略简要告诉了他们:睢州城并无朝廷重兵防守,城中的百姓因怕被屠城,也不愿真的死守城池,完全可以不攻而破,大军连日赶路,士马疲惫乏累,今夜可令全军休息,明日再一举攻破睢州城。
罗汝才还告诉他们二人:听说乡宦兵科给事中李梦辰,辞官归家才数日,南门由他专责把守,所以他罗汝才会从南门入城,再依次打开其他三门,而破城之后,东、南、西三门也由曹营派兵驻守,北门则由小袁营负责派兵看守。
直到最后,罗汝才方用比较认真的语气对袁时中说道:“时中,你是第一次随我闯、曹大军攻城,一定要好生约束部下。
闯王可是下有严令,只要城中军民不据城顽抗,义军进城后,可是不许妄杀一人,但有违反军令者,定斩不赦。
你的小袁营只须派出三百人驻守北门即可,我的曹营也是每处城门,各派三百人驻守,其余将士,则一概不许入城,免得引起城中百姓骚乱,反坏了我义军的名声。
还有就是睢州城中的骡马钱粮等财物,各营不得自行收缴,我会另外派出将领率领一支人马,入城收缴,这些统统都要上交给老府。
你我营中的钱粮用度,也是皆须由闯王那里统一分配,再由老府支给我的曹营和你的小袁营,你切不可派人入城去抢掠骡马财物,干犯军律。
你如今投到闯王麾下时日尚浅,又身为闯王的佳婿,我也是怕你惹出祸端,引闯王生气,所以才先向你嘱咐明白。
大元帅既把你交予我来调遣,若是一个弄得不美,咱这张老脸在大元帅面前也没了光彩不是。”
袁时中听了罗汝才得话后,大出意外,在心中是又沮丧、又生气,但表面上却又不敢当着罗汝才有所表露,他暗地里同刘玉尺交换了一个眼色,自知现在只能忍受,别无他法,于是便即装作惟命是从的态度,连声说着:“是,是。时中全都记下啦。”
随后,他又十分恭敬地欠身对罗汝才说道:“好叫大将军知晓,小侄有一救命恩人,名叫唐铉,现就住在这睢州城内。待明日破城之后,时中想请大将军传下将令,保他一家性命,以此为报答他救时中性命之恩情,不知大将军是否恩允?”
罗汝才闻言后,并未直接作答,而是笑着问他道:“这唐铉是做甚买卖的?怎成了贤侄的救命恩人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