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李寂被毫不留情地留了下来,做为留守人士继续迎接接下去的苦差使。在李寂一边拼命打呵欠一边叫苦连天的时候,年来了。爆竹声中一岁除。周伯请人从京中带了些许年货,还有新衣新帽,活像李寂还只是个未成年的孩子一般。
这一年的春节,李寂是与阿南两人愁苦度日的。唯一庆幸的是,周伯还把小渐的信也捎来了:寂哥安好:过几天就要过年了,寂哥一切可好?北方一定很冷吧,小渐做了新棉衣给你捎了,你记得冷时多添衣,不要偷懒。
若是身体不好,我自然会像周伯打听,到时可有你受的了。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过没有你的春节,小渐真有些想寂哥了。
昨天娘还说了,说你最爱吃猪蹄膀,叫我多腌几只。娘真是糊涂了,你哪里赶得回来呢?不过寂哥放心,我一定会帮你多吃两块肉的。昨天晚上做梦,梦见小时候你放鞭炮吓我,炸坏了我的新衣服,我哭得要命。
跑回家的时候又跌了一跤。结果回家娘一定说是我摔跤弄坏了衣服。我气坏了,整整一个月没理你。现在想想,其实那一年过得挺开心,无忧无虑的。
寂哥,我真想回到那个时候呢…腊月苦寒,娘又爬不起来,想骂我都没力气了…寂哥,我有时真有些害怕…怎么又说到这些不开心的事了?对了,你上次托人带来的水粉我收到了。
果然是京城的漂亮,就连楚大人都说好看呢。不过寂哥你也带得太多了吧,我哪里用得完?所以就送给了楚大人的妹妹,说是你谢谢他们的。
后来一想不对,陌生生的男人家送小姑娘东西怎么好?但是收回来也不妥当,楚姑娘喜欢得紧呢。算了,下次你回来的时候圆圆谎不要拆穿我哦。哦,还有,这棉衣若不够,你记得捎信回来,我再给你做。
小渐字看完信,李寂摊开了那条棉衣。软软的衣服,暖的是心。他微笑着,忽然觉得做事都有力气了。嗯,要记得请个大夫去看看姨娘的病,还得请人捎点药材去。
这样想着,李寂摊开了信纸…在李寂被操劳了整一个月,忻州各项事务纳入正轨之后,人们一直关心的事也开始传来好消息:皇帝被证明具有识人之明的智慧很远见。
阮阿牛与李承贺这对古怪的搭档取得了成效。在李寂看不到的地方,人心正在平定。又过了十天,京城来人,请李大人把事务移交当地新任长官后回朝。李寂高高兴兴地离去了。其实他挺害怕出门遇到熟人被识穿“神医”的真面目,离开是件求之不得的事情。更何况,言邑早已经指定了年丰的继任者。一时半会儿,局势不会超脱掌握。李寂踏着春天的脚步一路往北,回到了京城。
回到京城后,面对的是一纸调令。李寂从工部调任督察院(负责各州县的工作事宜)任司事御史,乃正五品官员。虽然负责的事情多而杂,较之工部的工作,督察院更像是杂务院。不过说起来怎么着李寂都是连升两级。
消息传到家中时,周伯当即摆开了猪牛羊,说是要祭祀祖先。李寂的反应则是微微一愣。后来弄明白皇帝陛下在这段时间内又“请”了几位老臣告老还乡后,这才恍然大悟:撤除旧党之后必立新人,看来朝中缺人,自己运气不错。
李寂开始办理交接事宜,直到二月底,才正式到督察院点礼划名。入督察院的第一天,李寂就发现,身边几乎所有人都与他一样,全是由各部各科调过来的。比较过分的事情是,言邑下令督察院直接对他负责,初不立主理官员。
也就是说,进去的全是正五品,打杂的是也。所有人包括李寂都明白,皇上虽说开始不立主理,但是意在考察新人政绩。
几乎所有的人都满怀抱负开始创伟业,只有李寂例外。原因很简单,按李寂的逻辑:升官太快折寿,锋芒竟露易弯。
他跳得够快了,歇歇歇歇。再说了,干大事的就那么几个,又累又忙,倒是办小事的,为国之中流砥柱,不可或缺,又清闲又空。两相比较,孰利孰弊不言而喻。在此我们不与李寂辩驳他议论中的非逻辑之处,我们只体谅他的美好愿望吧。
总之,李寂抱着“一辈子做个五品官也够俸禄娶小渐”的想法,快快乐乐地进了督察院。***
进督察院不久,李寂发现日子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好过。督察院分管十三州的事务,事情繁而细。李寂负责的正是南部聿、渚两州,不知道大家还记得这两州否?恰好就是受水灾之扰严重的那两个州。
另外,李寂新官上任之时,两州还各有流寇横行,州吏软弱,使得两州告急。李寂绝对不是一个勤快的人,这点想必大家已经深有体会,但是,李寂绝对是一个负责任的人,这点大家想必也各有认识。
总之,李寂自入督察院后,每天忽觉得吃饭也香睡觉也香,原因无他,累得慌。虽有州官处理两州事宜,并随时向京城汇报。按照道理说,督察院起的是检察督导之用。
然而李寂总是多操心几分,偏偏他向来笑脸迎人,又不愿冲着州官指指点点使得他人难堪。如何在圆滑做人与认真做事之间走一条路出了成了李寂心腹大患。三月初,正是柳梢青桃花红之际,李寂却正愁眉于天气渐暖,疫病恐盛,哪里还有功夫朝窗外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