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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
临近年关,京城天子脚下的人终于歇下来,裁新衣、备年货、大扫除,到处都是走街串巷的喜气洋洋。
可惜这样的喜气并没有蔓延到紧邻皇宫的一座官衙,也就是东厂办事处的所在地。
这里面的军官都是京城中闻风丧胆的存在,民众连想止小儿夜啼时都不敢提起。
谈悯白就是东厂的新入缉事之一,本该只应该负责些小官员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盯梢下哪个官员今日又去逛了妓院、哪个官员的后宅又发生了妻妾不和之事,然而最近有个棘手的案子,上面的官员不敢处理,彼此踢皮球,不知怎么竟落到他这个小官员手里。
谈悯白是从羽卫那边分拨过来的,办案经验并不丰富,偌大的案子一时竟不知如何下手,整日坐在案几前愁云惨淡的。
这时,屋里一个比谈悯白年龄稍大几岁的官员把一个档案掷到谈悯白桌上,嬉皮笑脸地命令道,
“新来的那个……谁,把这个呈到督公那里去。”
又来了。
作为这个分部最年轻的职员,他总是得被这些老油条差遣去干些打杂活,还非得美名其曰“锻炼”他。
他呸。
心里如是想,面上却还是标准地露齿笑,“好的,大人。”
谈悯白捧着那人交给他的奏报,走往东厂最中央的屋子,心里又是紧张又是期待。
进来东厂这么久,他还没有见过督公大人呢。
不过想到自己很快就可能会因为办不好手上的案子而被贬谪,谈悯白又是一叹,说不定这次见督公就是最后一次了。
他想得入神,以至于连督公叫他的声音都没听见。
“我说,进来。”
“啊?哦哦好的,督公大人。”
谈悯白回过神来,面上一红,越过了门槛。
伏案的那人也终于昂起头来。
三年的岁月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太多痕迹。他大概是上天最眷恋的宠儿,面颊霜白,杏眼灼灼地透出冷意,粉唇抿出好看的形状,只是浑身上下都透着冷玉样的气质。
谈悯白看呆了。
他没想过自己的上司是这么好看的男人。好,好看得有些犯规了。
“何事?”男人皱起眉来问,他微微颦蹙的眉头也如京城诗人吟咏的远山一样诗意。
“督,督公大人,”谈悯白磕绊着组织语言,将手中的奏报递过去,打心底地,他不想冒犯了这位冷美人,“这是这个月的奏报。”
“嗯。”男人的话语不多,耐心也有限。
谈悯白呆在原地,直到督公大人读完手上的奏报,忍无可忍抬起头来,他才想补救似地想说些什么。
忽然间,谈悯白福至心灵,“督公大人,卑职想向您请教一个案子。”
……
“知道了,”出乎意料地,督公大人看着他的眼眸,居然完整地听完了他组织混乱的情况,“这个案子交给我吧。”
“这怎么行……”谈悯白腮边一红。
“那你还想怎么样?”督公大人瞪了他一眼。
但谈悯白并不觉得他真的生气了,反而觉得心里什么地方被击中。
他红着脸提出自己的想法,
“卑、卑职也想一起参与调查。”
“明日申时,叶府。”
“啊?”
“我说,可以。”
次日申时。
梁若华带着谈悯白吃了个闭门羹。
“大人,我家少爷在酒楼吃酒呢。”
后日寅时。
梁若华带着谈悯白再次吃了个闭门羹。
“大人,我家少爷已经去上朝了。”
又后日。
“大人……”
“督主大人,这下可怎么办啊?”谈悯白苦着脸问梁若华。
掰着指头算,明日正好是十五,清算案件的日子。
梁若华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明日随我去皇宫。”
“哦……啊?”谈悯白瞪大了眼。
梁若华以一个飘逸的姿势翻身上马,衣角连褶皱都没掀起来。
出宫这几年,他学了太多东西。
每月十五大朝会,重臣云集,奏事议政,挥斥方遒。
梁若华走到殿门口的汉白玉阶下,便住了脚。估摸着时间,也快下朝了。
“督主,人出来了!”谈悯白压抑着声音喊道。他就知道督主大人神机妙算,连下朝的时间都估算得十分精确。
果不其然,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殿内的大臣便鱼贯而出。
今朝的袍服文紫武蓝,两种颜色的官服竟然丝毫没有交叉之处,文官靠左,武官则依右而行。
梁若华冷眼看着人群,终于在武官队伍的末尾看见一个形单影只的家伙,上前一步抬手拦住,掏出腰牌,
“东厂办案。”
那家伙抬起头
', ' ')('来,眉眼叫梁若华倒觉得有些眼熟,是了,男人在叶家行一,是叶钦小将军的兄长。
他外表算得上有些不修边幅,未束好的发丝在风中随意飘荡,却遮不住一双眼睛像鹰隼般锐利,肤色是古铜色,挺鼻薄唇,蓄起算不上美观的胡髯。
倒是身材算得上有料,宽松的官服布料在他身上显得有些太紧了,胸前发达的胸肌几乎是呼之欲出,窄劲的腰身被昂贵的玉腰带束住。
“什么事?”他懒懒地递来一个目光,甚至还毫不掩饰地打了个哈欠。
男人举手投足间都透出边塞的风味,透出浓浓的雄性荷尔蒙气息。
“有些问题要问你。”梁若华皮笑肉不笑地说,一边将腰牌重新系回到腰上。
男人突然露出为难的神情,尽管虚假做作得连一旁的谈悯白都有些看不过去,“哦,那倒是不巧了,我现在赶着去有事呢。”
梁若华不为所动,眉眼清冷,“什么事?”
男人却是迫近一步,大掌拍在梁若华的肩上,以梁若华的功夫居然没能躲开。他微微低下头颅,凑到梁若华的耳边,语气亲密地像是情人之间的耳鬓厮磨,
“督公想知道?”
“不。告。诉。你。”
梁若华愤然将男人推开,男人却是大声而恶劣地笑出来。
正要斥问,梁若华却看见男人身后眼熟的一抹明黄。
近二百数的宫女太监前后簇拥着一顶明黄帷幕的銮驾,銮驾上的人正掀开帷幕,冷恻恻地看着这边。
是高容珩。
他们三年没见了。其实他们并不缺乏能见面的机会,比如汇报工作或者是宫宴。
但是也许是两人的默契,一方去了另一方便一定不在,久而久之竟然一次也未碰见过。
但现在,两人隔着不到三四丈的距离,终于再次见面了。
他一定把方才男人恶劣的玩笑尽收眼帘了。梁若华默默想。
如果从前那时梁若华和哪个太监宫女走得有些近了,高容珩便要抱着他吃醋,非要他亲自伺候他个一日才肯原谅,还非得梁若华自己在床事上主动,男人才会在数次发泄在他身上后抱着他闷闷说自己原谅他了。
但此刻。
他只是冷漠地放下了帷幕,仿佛他看见的只是一座山、一朵云,或是其他随意什么不值得在意的东西。
身边的罪魁祸首甚至还叉手在胸前,与他并肩而立,打趣道,
“哟。旧相好。”
梁若华白了他一眼,扭头就走。身后很快跟上只被这内宫辛密看呆了的小尾巴谈悯白。
是夜。
梁若华没带谈悯白,只身换了紧身的夜行衣往叶府去。
他懒得再和男人打太极,索性打算自己夜探叶府书房。
熟稔地翻过叶府的外墙无声无息落下,梁若华立刻直奔叶府书房。
东厂库存中自有叶府的房屋布设图,梁若华凭记忆,躲开巡逻的叶府家兵,疾走进入了叶府书房。但翻找了一柱香的功夫,梁若华也没能翻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皱眉推开门出去,正好撞上拐角的府兵,提灯看得清楚。
“谁!”那头,为头的府兵怒叱一声,朝他追来。有几个府兵还举起了手中的弓箭。
不好!
梁若华扭头就跑,只是这叶府书房位于叶府中心的位置,距四面外墙都有着不小的距离。
梁若华冷静地奔逃,身后如流星雨般的箭矢朝他飞来。
“咻——”梁若华一时不察,叫一支箭矢射中左肩胛,登时鲜血横流。
拐过一个拐角,梁若华跳进一个未上锁的房间,闪身躲进书柜与墙的缝隙间,才得以有片刻喘息。
看着自己背后的箭矢,梁若华将蒙面的布咬进口中,右手却是猛地一拔。
“呜!”
他忍不住痛呼出声。
痛楚从左肩迅速蔓延,梁若华保持着头脑冷静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块衣角,临时包住伤口。
如今之计……
梁若华警惕地透过书柜地缝隙朝房间中打量,这房间灯火通明,应当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
“哗啦——”这时,安静的房间里响起一阵水花声。
梁若华心下一惊。
但他很快发现,这水声应当是从屏风后面传来的。屏风后的人应当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而是在享受自己的沐浴。
梁若华放了心,正蹑足准备在不惊扰对方的情况下出去,却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梁若华一骇,躲进了屏风后的阴影中。
“少爷,”门外的人恭敬地禀报,“府中似乎进了贼,可需要我们进您房中来搜查一番?”
梁若华乍然回头,果然发现一个硕大的圆形浴桶,浴桶周围起了水雾,一个身影背对着他,以梁若华现在所在的位置,男人一个回眸就能发现他。
门外的人没有得到回应,声音更高,“少爷?”
', ' ')('梁若华不着痕迹地往墙边挪了挪。
“不必了。”男人淡淡的声音从桶中传来。
梁若华身形一僵,这声音他熟悉的很,不是叶大又是谁?
好在外面的府兵很快就离开了。
梁若华松了口气,正准备找个空当摸出门去。
“叶盛,方才进来的是你吧?替我把衣服拿过来。”男人依旧坐在桶中,声音淡淡。
梁若华一呆。
男人应当听到的是自己进来的声音。
他看到自己右手边不远处呈装衣服的托盘,咬咬牙,决定把衣服递过去。若是被男人发现了,大不了把男人打晕了离开就行。
只是当他看见一块熟悉的玉佩静静地躺在华服上面的时候,他不由得一怔。
这不该是叶二叶钦的吗?
“叶盛?”那头男人迟迟等不到衣服,再次出声道。梁若华这才把托盘递到男人身边。
男人此刻靠坐在浴桶边,头颅随意地搭在桶边,颀长的脖颈直挺挺的,喉结格外明显。
男人紧闭着眼,任由水珠沿着古铜色的健美肌肤滚落,沿着引人遐思的曲线滚过男人锋利的下颌线,而后是喉结、乳首,这才汇入水中。
梁若华一下子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的。
他知道男人的身材应当是极好的,但这样赤裸的视觉冲击还是有些太直接了。
男人依旧紧闭着眼,只是右手从水中抬起,却并没有接过托盘,而是猛地握着梁若华的手腕,将人拽入浴桶之中。
梁若华甚至还来不及反抗,或者说在男人的巨力下反抗也显得徒劳。
梁若华一下子只感觉到温热的水从四面八方灌进来,他拼命挣扎出水面,刚想攻击男人,便叫男人用另一只手拽下了蒙面的黑布。
“……”这下好了,恐怕是只能杀人灭口了。
男人玩味地看着他狼狈的模样,慢悠悠地说,
“不知道梁大人还有这般癖好,竟然在入夜后跑到叶府来当……”
男人一顿,眼神扫过他已经散开披在肩上的乌发,这才从薄唇中吐出余下的话语,
“小。贼。”
梁若华面上一红。
但从男人的视角来说,梁若华穿黑衣深夜造访,的确像个小贼。
想到这,他轻咳一声,眼神飘离,这浴桶看起来大,但是两个人在其中就显得有些拥挤了,梁若华甚至还能感受到水下的肢体正紧贴着对方的肌肤,烫人得很,
“嗯,是、是本官不小心走错了,今天真是对不住叶大人了,本官马上就、就走。”
借口拙劣,但梁若华顾不得那么多,扶上浴桶,准备踏出去。
随着梁若华出水的动作,原本就紧身的夜行服此刻几乎是完全写实地呈现出梁若华的身体曲线,尤其是因为习惯锻炼而紧绷的臀部,还有纤细得似乎叶大一扭就能断的腰肢。
他大掌钳制住梁若华的腰侧,任由梁若华身子一抖,眸子满意地眯起来。
嗯。和他白天看起来一样,果然没有一丝赘肉。
声音喑哑,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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