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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回府,对顾晏海来说不大一样。
一是往日他都策马而归,这次得乘车而行;二是他这次不是一人,而是这回拖家带口地回“娘家”。想到此处,他自己也觉得有意思,特别是小皇帝坐在旁边和大宝小宝咿咿呀呀的时候,他就觉得更有意思了。
这真有回门的感觉。
车上大宝带着小宝闹了一会,景和只好解开衣领喂奶。其实睡前才吃过,现在哪里吃的下去,可是两个小家伙在肚子里就被惯坏了,不饿也要含着爹爹的奶头嘬奶。顾晏海坐在一旁拖着大宝的小脑袋,瞧着两个小流氓享受的样子,还是非常羡慕:
“他俩太快乐了。”
景和莞尔。
他甚少出宫,本想着可以瞧瞧外头,没想到忙着奶孩子,等到了将军府都没功夫赏景。可是自家宝贝还这么可爱,除了宠着还能怎么办呢。
只待马车缓缓停下,窗外便传来齐声跪地的声响与恭声行礼的嗓音:
“拜见皇帝陛下、君后殿下。”
顾晏海差点没摔了个狗啃泥,面色复杂地与跪在地上的父母对视一眼,发现他们的表情也很复杂。
谁能想到自家天天在兵营里打滚的儿子摇身一变变成了君后。
将孩子交给随行的两个婢女,景和理好衣裳,便扶着顾晏海的手下了马车,连忙俯身想要让顾瞻平与肖婉颜起身,然顾家夫妇却执意要向他行大礼。
“这…朕今日是微服私巡…顾元帅顾夫人不必如此……”景和有些为难。
顾瞻平乃是忠贞之士,早年为先帝征战沙场,折戟沉沙,与妻子一同度过余生是他毕生所愿。万万没想到晚年竟遭灭门之灾,若没有景和派兵相救,怕此时他顾家已经葬身火海,化作骨灰。他与妻子连磕了三个响头,拱手道:
“陛下救命之恩,微臣没齿难忘。”
顾晏海闪身一旁哄着俩儿子,并未阻止父母,反而也有与他们一齐叩拜的念头。但转念一想,他若真这么做了,这小皇帝怕是又要胡思乱想一番,便放弃这么做,打算别处好好谢过。可是小皇帝背负谣言护顾家的举措,值得他父母行此大礼。
顾瞻平乃是老将,三叩首的份量实在太重,景和自认为是一冒牌皇帝,慌张极了,弯腰想将他扶起,道:
“顾元帅客气了,先起身吧……顾家世代为将,朕这是……嘶……”
生完宝宝之后,他的腰就不大好,稍微弯一会儿,酸意便弥漫开来,牵扯胯骨也酸痛。老元帅就算老了也是一介武将,岂是他这细胳膊细腿的能抬起来的。
瞧见景和苍白的脸色,顾晏海连忙上前捂住他的后腰,替他系上披风,道:“爹、娘,快起来吧,陛下还在月子里,受了凉可不好。”
“啊、哦好……微臣莽撞,陛下与两位皇子殿下快请!”
完全忽视了他们的亲儿子。顾晏海挑起一边眉头,安抚着换了人抱就要闹的小宝,揽着景和进门。
那日被烧了一半的将军府,今日又恢复往日的秀美景致。夏花绚烂,锦鲤游泳,白桃落尽枝叶翠蔓,春柳碧色窄似腰。还有肖婉颜亲手做的风车彩灯挂在屋檐下迎风摇摆,顾瞻平照葫芦画瓢修剪的盆景花树摇曳身姿。
景和第一次见宫外府邸,什么都觉得新奇,睁圆了眼睛瞧着那边的彩灯,悄声问顾晏海:“那是……顾夫人亲手做的吗?”
“嗯?”顾晏海随着他的视线一同望去,看着那三只儿时玩过的小彩灯,一时感慨:“是啊,娘做的…我小时候经常见…长大了就没份了……”
“这样啊,顾夫人真是心灵手巧。”景和笑笑,垂眸掩去眸底艳羡之色,侧身捏了捏大宝的小手道,“祖母真厉害是不是?”
“咕!”
一同迈进将军府正院,青石板路笔直同往正厅,两旁绣球团成花团,丁香结成小簇。小道仅能供两人并排而行,顾晏海便领着景和走在前面,两个宝贝走在中间,顾瞻平和肖婉颜随后跟上。大宝小宝此时被小心扶着后颈和脊背竖着抱起,小脑袋靠在婢女的肩膀上,水灵灵的双眼紧紧地盯着素未谋面的爷爷奶奶,打招呼似的挥了挥小胳膊。
顾瞻平和肖婉颜搓着双手想抱的不得了。
正厅里早已备下圆桌,端上好酒好菜等着他们到来。本想将孩子带下去玩,但两位小皇子是一会儿看不见爹爹就要哭哭,躺在婢女怀中抽哒哒地哼哼。
“两位小皇子可是饿了?”肖婉颜是养过孩子的人,瞧着两个孙儿哭闹的模样问道。
“是吗……车上才喂过啊。”景和招手接过小宝,点了点他的小嘴巴,小家伙也不含,就躺在爹爹怀里闹。顾晏海这儿大宝也是一样,蹬着肉腿干嚎。
肖婉颜卷起袖子起身,弯臂处堆积柔软的衣料,自然而然地走到顾晏海身边接过大宝,细软的掌心拢住宝宝还未正长稳的脑袋,让他躺在自己的弯臂的衣料里,另一只手托着肉乎乎的小身子,稍稍拍了两下,大宝便止住了哭声,睁着圆圆的眼睛吐泡泡。
“瞧,晏海,你这样抱的
', ' ')('不对。”肖婉颜抱到怀里就舍不得给顾晏海了,晃着身子爱不释手地抱着大宝,逗他玩,“宝宝可真乖呀,父后抱的不舒服是不是?”
“娘…您可别再喊父后了,瘆得慌。”顾晏海缩了缩脖子,像吃了一只苍蝇。
“臭小子,陛下当前……!”顾瞻平吹胡子瞪眼,差点要扔筷子砸他。
“顾元帅,无碍。”景和抱着啃他手指的小宝阻拦道,“这样很好。”
景和的心都要软化了。心爱之人的父母这样疼爱自己的孩子,光是想想,他便觉得好幸福。那些他从未得到过的、有关亲情、有关父母的爱,他的孩子一样不少。
他的宝贝不会像他一样了。
景和将小宝递给顾瞻平,看着两位长辈小心翼翼地捧住小宝宝的样子,笑道:“朕有件事…想拜托顾元帅和顾夫人。”
“……陛下?”顾晏海眼皮一跳,连忙拉住景和的手,拧着眉附耳道,“再想想…”
景和冲他笑笑,拍了拍顾晏海的手背,起身拱手道:“朕欲让两位皇子从顾家姓,入顾家族谱,不知顾元帅可愿意?”
“陛下!这可使不得!两位皇子天家血脉怎可入……”顾瞻平腾地一声起身,吓得怀里的小宝一个激灵,扯着嗓子开始大哭!小脸蛋憋得通红,两条小胳膊也挣脱襁褓在空中挥舞,这么小的孩子哭起来可怜得很,更别说他一哭带着哥哥也一起哭,正厅中一时响起两道哭声,震得花瓶都颤了。
景和心疼地接过小宝重新抱回怀中,又起身凑到肖婉颜身边细声哄了哄大宝,大宝也可怜巴巴地要爹爹抱,此时他只恨分身乏力,不能两个都抱。哭成这样,没口奶是哄不住的,深知两个小混蛋这流氓脾气的顾晏海连忙接过大宝,想带着小皇帝回他屋,转头一想他的院子好像被烧了,停下脚步便问:
“娘,今晚我和陛下睡哪啊?”
忽然想起自己并没有房,有些心慌。
肖婉颜闻声一愣。
顾晏海:“嗯?”
等顾晏海意识到母亲的表情背后代表着什么,那时已经迟了,望着整间屋子的木偶,他只觉得父母这么多年来只有他一个真是奇迹。母亲做老虎布偶的手艺还未退步,父亲磨木剑的技术也还在,这些只在儿时见过的小玩意,现在满屋子都是。
关上门,就只有他们俩带着大宝小宝在房,顾晏海将一床的小老虎扫进被褥里,扶着景和坐上床,拿了软垫垫他身下。
再次解开衣裳,鹅黄的春衫与雪白的内袍滑至小臂处堆砌,肩头玉滑,两只蓄满奶水的翘乳便跳脱着暴露在外。在景和怀里的小宝很快就含住一只,满月的孩子头发乌黑柔软,与白嫩的乳肉明晃晃地落进眼中。顾晏海摸了摸鼻子,垂下眸子移开视线,默默将大宝递上去。
宝宝吃奶总会发出些声音,在这样静的初夏午后里放大回荡,听起来也格外耳热。顾晏海和景和没吃饭,眼下听着宝宝吃的这么香一时都有些饿,但具体是哪饿,两人也不敢多说。
生完大宝小宝后的一个月,他们做的最过火的举动就是上药。
大将军带有薄茧的手指抹了清凉滑腻的药膏,仅需稍稍没入两个指节,恢复如初的甬道便可江水泛滥,半推半就地推挤着肠肉将那两根手指紧紧咬住。小皇帝虽然平日里大多内敛,情事上却极为放得开,哪里要重哪里舒服了都会喊出来,软绵绵的喊哥哥。
没出月子,不能再想了。
两人皆是一阵轻咳,顾晏海坐在床边扯开话题,问道:“咳…和儿啊,你真的不想想大宝小宝的名字了?”
“不…不想了,哥哥,宝宝…一定要姓顾。”景和点头,头一回如此坚定,“必须姓顾。”
“但是和儿,你知道一个皇子对你的……”顾晏海还未说完,就见景和兀地转头与他对视,眸光闪烁,咬着下唇打断他,一字一顿道:
“宝宝,不是稳固皇位的工具。”
景和收回目光,望着圆桌上软软的小老虎,柔声道:
“他们只是宝宝而已,仅此而已。”
若是放在别人家里听到这句话,顾晏海必将不给情面地说这人痴人说梦。每个人从生下来就有他必须承担的责任,正如他是顾家独子,就必须担起保家卫国的重任,就算他姓肖也必须承担。因为他的身体里流着顾肖两家的血,必须继承父亲的衣钵。
而这件事放在皇家便更不一样。古今先祖并不是没有皇帝诞子的先例,但无一不是从皇家姓氏。这不仅象征皇家血脉高贵,更象征这孩子日后有登上最高位的权利。
可是说这句话的人是景和。
虽然上辈子顾晏海最终也没有弄清楚景和即位的原因,但这位废妃生下的小皇子能代替嫡出的三皇子景明登基为王,与先帝那道密函必定脱不了干系。临终前将景和推上皇位,让他独自面前朝中民间的非议,又要面对辽契的试探进攻,这等于逼迫他用刀尖弹琴。
转轴拨弦间都足以要他性命。
又何来亲情疼爱可言。
前半生都在冷
', ' ')('宫里孤身一人的景和,自然格外羡慕亲情血缘浓厚的顾家。
也绝对不会将孩子视作稳固皇位的工具。
顾晏海没有再说,只是等着大宝小宝吃完睡着后,揽住小皇帝的肩膀默默地和他坐了许久。让下人送来午膳吃过后,他们一并合衣而眠。
顾家父母通传晚膳时,景和才睡醒,脑袋昏胀,便不打算去正厅,只道不必说身子不适,用孩子离不开的由头即可。又说让顾晏海过去,好让他们一家三口团聚。
顾晏海本想陪他,但小皇帝却说:
“陪父母吃饭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哥哥不应怠慢。”
小皇帝很坚定。
所以顾晏海不能拒绝。
饭桌上他食不知味地嚼饭夹菜,心不在焉地回答父母一个一个抛出的问题,感觉带孩子这一个月里脑子都不好使了。
但他却不讨厌这种感觉。的确安逸的生活令人沉溺,可所爱之人就在身边,他便无所畏惧。
“晏海,我们……有一件事想和你说。”肖婉颜替顾晏海夹了一只玲珑虾,与丈夫顾瞻平交换一个眼神后,放下筷子,道,“是有关陛下的事……”
顾晏海持筷之手一顿,回神不解:“……嗯?”
——
趁着顾晏海出去,景和就赶紧沐浴,忙摸出从闫路那拿的药膏,当着两个宝贝的面脱下衣裳,往自己还未恢复平坦的小腹上涂抹着。
烛火幽暗,白皙如玉的肌肤上多了几道细长的纹路。这是因为宝宝在肚子里养的太大,撑坏了皮肤,所以才有的。之前看还未发觉,这几日看着越看越明显,景和才偷偷找闫路要了药膏,趁着顾晏海不在时抹。
唔,丑了怎么办。
景和鼓着嘴。
床上两个宝宝身边围了一圈儿小老虎,躺在软被上乐的蹬脚,浑身肉肉都在颤动,眼珠子转来转去简直要看花了眼。景和抹完药膏后就等着晾干,便敞着衣袍笑眯眯地爬上床,支着头捏着大宝的小拳头,道:
“祖母可真厉害,给我们宝宝做了这么多小老虎呀。”
“嘿!”
大宝小宝都喜欢爹爹,也喜欢小老虎,这只小手攥着老虎尾巴,那只小脚蹬飞了老虎小鞋,咕噜咕噜滚到桌边。景和拢着长发起身,笑着点了点小宝的小鼻子,道:
“小淘气。”
“咕!”
景和沐浴完有些热,趁着顾晏海不在就赤着脚下地,冰凉的黑色地砖渡着初夏凉爽的气息,他踮脚几步踏过去,蹲下身子捡鞋时,敞开的白衫便如落雪般层层叠叠,墨色长发也披撒在脑后。
红色的小鞋子手掌般大小,景和看着讨喜,也不着急起身,就踮着脚蹲在地上,握在手里捏了捏,有些郁闷道:“这么小…宝宝也很小……怎么就把肚子撑这么大呢……”
可惜他还没想好,顾晏海就回来了。大将军气息还有些凌乱,慌里慌张地跑回来,脸上一片愕然,让他躲都没地方躲。
没穿鞋又没穿好衣服的小皇帝蹲在原地“哎呀”了一声,也慌里慌张地起身。只是蹲的太久,脑袋有些昏胀,眼前也乌黑斑斑,他握着小鞋子还没站稳,就差点一个踉跄,撞上桌沿。
大将军眼疾手快地捞住小皇帝的腰,将他抱进怀里。也不知道怎么了,堂堂大将军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紧紧箍着小皇帝的腰,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闷声道:
“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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