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头疼。”他看着快步走到身边的秦风扬,脸色苍白:“我要先回去,你留下。…”“我开车送你回家!”不容拒绝地开口,秦风扬忧心忡忡地审视着他忽然灰败起来的面色:“怎么一会功夫就这样了?”
“不!不要你到我家!”忽然激动地轻叫起来,凌川茫然望着这熟悉的陌生男子:“你说过下面有一件拍品你很有兴趣,把它拍来送给我!”
“凌川?…”有点惊奇,秦风扬微笑了:这是凌川第一次开口向他要礼物!“今天那件明代的民窑青花瓷,不会有别的主人。”秦风扬低语:“我让阿健开车载你,再上来等竞拍。…”
坐在秦风扬的车中,凌川默默蜷缩在宽大的真皮后座里。夜,不知何时变得漆黑一片,天幕中闪亮的星辰嘲弄地发出冰冷的钻石光芒。
“在这里停车。…”他低声道,眼光看向了路边一个冷清的杂志摊。看着琳琅满目的报刊,他怔怔盯住了一本精美印刷的财经杂志,封面上,那个男人意气风发地展现笑颜,露出雪白尖利的牙齿。
…默默进了家,他悄悄推开了凌云的房门。黄色的灯光下,凌云专心地在书桌前看着一本书,安静而专注,丝毫没听见他的开门声。
从小就是这样一心不能二用,只要是在做作业,就不能听音乐。要是在听歌,就一定做不出数学题。微微一笑,凌川想起了一些很遥远的童年记忆。静静在门口望了很久,房中的凌云忽然放下了书本,嘴角现出一抹浅浅的、温润的笑意。
慢慢趴在了书桌上,他的低讫象是满足的叹息:“吴非…吴非…”怔怔冥想了半晌,他的脸忽然有点发红,在灯光下柔和得象个孩子。似乎想起什么,他悄悄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管东西,犹豫一下,终于慢慢掀开上衣,背对着凌川在身上一处处涂抹起来。
那管昂贵的消除伤疤的药膏!在医院看过凌云身上的烟头烫伤和乳头的穿刺,知道那是极不容易好的伤痕,凌川专门托同事从欧洲带回来了特效药。
…心里的刺痛象是潮水,一波波汹涌彭湃,他颓然靠上了门框,却发出一声轻微的动静。“哥?…”听见身后的声响,凌云转过了头,脸色忽然一片绯红,慌忙放下了衣服:“你回家了?”
用力挤出一个笑,凌川跨进门在床边坐下,轻轻拍了拍床:“过来,哥帮你涂后面。”扭捏地揪住衣角,凌云低语:“哥?…其实早好得差不多了。”
“还是改不掉,撒谎总是会揪着衣角。”微笑着拉过他,凌川注意到那管药膏还是满满的,可见虽买了很久,可他出院后并不上心涂抹治疗。
掀开他的上衣,凌川挤出一点药膏,细细按摩在他背上一个小小的圆形伤痕上,没有说话。很久一滴冰冷的水滴落在了凌云那肌理柔和的背上。
“哥?”诧异地转身,凌云意外地看到了他微红的眼眶,心一下子慌起来,这是出事以来,第一次凌川当着他的面掉泪:“你别伤心!我早好了,也不痛的…”
“小云,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喃喃哽咽。“哥,你真傻。”眼眶也慢慢红了,凌云微笑:“我们是亲兄弟啊…说什么对不起?”
狼狈地擦去眼泪,凌川重新慢慢揉开他背上的药膏,掩饰地问:“怎么忽然想起来涂它?”脸飞快地红起来,凌云语声虽轻,害羞的眼中却有种明亮的光彩:“哥,你别笑我。
…我…我不想吴非他抱我的时候,总是注意到这些。…”愣了一下,凌川的声音有点生硬:“小云,你和他已经有过…?”
“是的,哥。…”凌云的脸涨得通红:“我知道两个男人在一起,很奇怪。…可是我不想管那么多。…”悠悠出神,他轻声道:“要是在老家,我也许想都不敢想我会喜欢一个…男人。
可是,现在我在香港,这里没有人认识我,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只有他和我,我怕什么呢?…”愣愣看着他面上淡然的勇气,凌川半晌轻叹:“不要对那种有钱人太死心塌地。”
“哥,他和别人不一样。”慢慢摇头,凌云柔软细密的睫毛轻颤着:“我第一次见到他,就觉得他是好人。…后来我在医院你害没赶到的时候,每次醒来,第一眼,看到的都是他。那时候,我想,我就已经…”
他死心眼的、认定什么就不回头的弟弟啊。…苦笑一下,凌川柔声道:“那么,记得保护好自己,嗯?”静静的,室内的气氛安详而温暖。可凌云看不见,身后凌川的目光却渐渐深思而冷酷。
目光停在了手边刚买的杂志上,凌川咬了咬牙,漫不经心地将手轻轻一挥,杂志“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两个人的目光同时转了向,凌云看向了那杂志,而他身后的凌川,却死死盯住了他面上每一丝异动。
象是被惊吓到了,凌云的身子,忽然猛然一颤。牢牢盯着地上封面上那张清晰的笑脸,他低低呻吟了一声,脸色刹那间苍白得有如白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