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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青珩从这一场水木交融的双修之中清醒过来,立即便发现了不对之处,脸色顿时分外难看。
——他道他天然纯粹,质真若渝,不忍算计于他,没想到转头却反被他算计!
——他说“全听师兄的”,他确实是听自己的话,一开始果真未有将灵识投入金丹之中。他只不过是借着金丹烙印不断对他发出勾引与双修的暗示罢了!
他既有如此能耐,又何需他自作多情,费尽心思疼他护他!
——这已不是他第一次算计于他了。
青珩说不出此时心中是失望多一点还是愤怒多一点,只是二者交织之下令他油然产生了一种撂挑子走人的冲动——从此再也不想管他了,干脆各走各路,再无瓜葛罢!
倏忽一闪念,青珩甚至想到也许自己并非重生,而是误入了另一个平行时空?所以眼前这一个云瀿才会让他感到如此陌生!因为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从前的他!只不过是一个与他长相相似的无关之人罢了!
思及此,青珩满面愠色顿时消褪,只余一片冷漠至极的冷淡。
云瀿眼见着青珩师兄自醒来开始,便瞪视着自己怒气冲冲隐而不发的模样,到现在怒意消散只剩冷漠,全然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师兄,你在生气吗?”云瀿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因为双修?”
青珩冷冷看着他摆出一副纯然无辜的面孔,只觉与他无话可说。
云瀿有些急了,声音不由自主地拔高又唤了一声:“师兄?”
明明不久之前他二人还一同沉醉于无限亲密的欢愉之中,为何眼下却觉得师兄正离自己越来越远?云瀿不明所以,心中不安却在急剧扩散。
青珩面上虽冷淡,心中却是天人交战。若他重生的世界果真并非他从前的世界,那他曾以为重活一世的意义便荡然无存了。倒不如自毁前生记忆枷锁,洗作一张白纸再立足新生!
思及此,青珩只欲速速离开此地,寻一无人之处闭关,好好捋清当前这一团突发的混乱思绪。
“师兄!”云瀿一把拽住了青珩的衣袖,执着而焦切地盯着眼前人看似无比冷漠的面容,“师兄要去哪里?”
青珩看了一眼被捉住的袖子,再看向眼前这一张不知是熟悉还是陌生的脸,努力淡然道:“双修之事,实非我愿,从今后互不相欠,你我就此两清。”
云瀿赫然怔立当场,还未反应过来,一滴清泪猝然滑落。
眼见那人语毕决然转身,只留给他一个背影,云瀿猛然惊醒,飞快扑了过去,搂住那人的腰,脸贴在他后颈处,颤声道:“别走!师兄……不要走……”
青珩感受到脖颈处的热度与湿意,身形微微一滞,停了下来。他竟然哭了?
他心中原本一团混乱喧嚣,竟因后颈处的这一抹湿意而忽然静止了。尽管乱麻仍是乱麻,却不再勾得他暴躁欲狂,先前他极力压抑的那种毁灭与自毁的欲望也都一一沉静下来。
“师兄……”
语音颤抖,似还带着哭腔。青珩从中居然还听出了一丝依恋。
可是为什么呢?难道又是因为金丹烙印的关系?虽然他二人未曾举办合籍大典,以向天道明示缔结道侣,但似乎这金丹烙印已然如同双修契约一般的存在,无形之中将他二人联系得愈来愈紧密了。
且这种联系是直达神魂的,影响更为深远——看云瀿明明心系师尊,却还对他产生了依恋之情,便能说明问题。
不管此人对他的依恋因何而生,不管他究竟是不是他所以为的那个人,这一刻青珩都不得不承认,他还是心软了。
恐怕在二人的烙印联系消除之前,他并不能真的不再管他,对他不闻不问。
至此,青珩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冷静下来之后,才发现最初那个暴怒的自己竟是差点误入歧途——对这个世界的怀疑和自身存在的动摇,一旦深陷其中,只怕立即便要走火入魔!
而自己之所以会陷入这种混乱,皆是因为眼前这个人。反过来说,这个人能对自己有如此大的影响力,不正好说明他更应当即是另一个自己吗?
归根结底,他当初的怒,不过是不甘于被这个自己一心所护之人一再算计罢了,所以当这个人以眼泪示弱之时,他受挫的自尊便立马得到了安慰,怒火平息,于是便也不再一意走偏了。
一怒一静,皆是因他。
当青珩明悟这一层,不得不重新审视二人的关系,重新开始正视这个人。
青珩欲转身,却发现被那人搂得死紧,根本动弹不得,不由心中叹气:“松手。”
“我不!”那人想也不想地拒绝,双手箍得更紧了。
看他这样,青珩倒有些失笑了。摇了摇头,叹道:“我不走了。”
“真的?”云瀿惊喜地抬起头,双手放松了一些,却还是没有完全松开,仍是圈着青珩的腰腹。
青珩便干脆就着这个姿势,费力地转了个身,与云瀿面对面而立。
两人挨得极近,呼吸相闻。若是
', ' ')('换一个人,青珩断然不可能与之维持一瞬这个明显逾越的距离。可当对面这人是另一个自己,他便毫无逾距的顾虑,反而因这种亲近感到无比舒适与安心。这就是他自己,超越了血缘,比父母兄弟更熟悉更亲密的存在。这种亲昵绝无仅有,世上无人能与他相比。
云瀿怔怔地望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双眸犹带泪花,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在对方宁静的注视之中悄悄红了脸。
青珩却偏偏不让他低头,双手扶住他的脸,拇指轻轻揩过他眼下泪痕。
“我原本真的很生气。”青珩看着他平静道,“也真的很想和你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云瀿心一紧,那几个字光听着就让他鼻子发酸,哽咽道:“师兄……”
“听我说,”青珩一只手拇指从云瀿眼下移向他双唇抵住,不让他开口继续,“从前你两次以金丹双修之法救我于危难之中,我真心十分感念。这一次虽非出自我本意,但到底还是对你伤势有益,就当我还了你的恩情,算我们扯平了吧,可否?”
云瀿呆呆听着那人温和冷静的话话,心中不禁一阵阵酸涩。师兄这是什么意思,扯平?两清?师兄当真要和他撇清关系?既然如此,师兄为什么还要如此温柔待他——毫不抵触他的拥抱,为他拭泪,抚他脸颊,还有此时此刻搁在他唇瓣上的手指!
一边若无其事地对他一再做着情人间暧昧亲密的动作,一边又温和到冷酷地告诉他要和他扯平,要和他两清!?师兄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言行有多矛盾啊!
云瀿吸了下鼻子,满脸都是抗拒,满眼都是幽怨,十分不甘心道:“就算要扯平,那师兄也还欠我一次呢!”
青珩一愣,这人……不会是领略到双修的极大好处,就当真沉溺于此了?长此以往,必然对修行不利。
见他一脸忿忿不平,青珩只觉好气又好笑,忍不住掐住他两边脸颊往外扯了扯,说道:“有人总说‘听师兄的’、‘全听师兄的’,言犹在耳,怎么,现在不听师兄的话了?”
云瀿顿时委屈不已,心说,你要和我撇清关系也要我听你的吗?师兄居然如此狠心。
青珩道:“金丹双修对根基内伤确有奇效,但吾辈修士却不可过于倚赖此种偏门捷径。疗伤便也罢了,我已说了,此页揭过,但是下不为例。”
云瀿呆愣,扯平是这个意思?所以师兄并没有要和他断绝往来?
青珩见对方还是发怔,便肃容加重语气重复道:“下不为例。否则——以后我就真的不管你了,生死陌路,两不相干。”
云瀿被青珩最后那两句话惊得一颤,他意识到青珩是认真的,他相信他一定会说到做到。
“生死陌路,两不相干”,这八个字太严重了,他才不要面对这种可能!光是想象就已经让他心脏微微抽痛。
“我不会了。”云瀿忍不住紧紧抱住了青珩,头埋进对方脖子。这两句话真的吓到他了,让他浑身发凉,“对不起师兄,我错了。对不起。师兄不要生我气了。”
青珩叹息着回抱住了他,抬手轻拍了拍他肩背:“好了,师兄不怪你了。这金丹烙印始终也是个隐患,等师兄日后设法消除了便好。”
云瀿埋在青珩怀中的身体一僵,半晌才抬起头,道:“师兄已经想到办法了吗?”
青珩看他脸上两团红痕,应是之前被自己掐红的,顺手就没忍住给他揉了揉,一边回答他:“还没有。你不用担心,大不了师兄自毁金丹,重新修炼便是。”
云瀿:“……”他才不担心啊!他一点都没有担心好吗!
但是听到师兄宁愿自毁金丹也要去了这烙印联系,云瀿心里顿时又酸涩难过起来。不过——
云瀿抬手覆上青珩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手心贴着对方的手背,而对方并无任何不适与异样,反而还对他露出微微笑容,云瀿便在心里偷偷地笑开了。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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