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有容脱下一次性塑料手套,纸巾反复擦拭了几下手掌。
再扯纸巾抹嘴,最后揩了一下鼻子。
她戴上口罩,将墨镜揣在兜里,缓缓跟在余欢身后上楼。
余欢左手扶着冰凉的铁栏杆,一脚慢一脚快,三步并作两步,很快便抵达四楼上的天台门前。
掏出钥匙,解开挂锁,推开摇摇欲坠的斑驳木门。
抬眼往外,入目便是一朵梦幻至极的纯净蓝色烟花,此乃烟花行业的圣杯,是一种非常稀有罕见的颜色。
伴随着优美的纯音乐,在天幕上缓缓绽放,舒展开来,繁星般向四面八方洒落。
两人并肩站在天台边沿,楼下不远是水泄不通的马路,江边人潮汹涌,诗圣江阁金碧辉煌,更远处是波光粼粼的宽阔江面。
极远处能依稀望见橘洲,以及连绵起伏的麓山轮廓。
一朵朵绚烂的各色烟花,此起彼伏争相乍现。
随着音乐的节奏逐渐激昂,烟花的绽放也变得更加密集和壮观,在天幕肆意蔓延。
盛开的花朵,飞流直下的瀑布。
每一朵烟花的明灭瞬间都仿佛被赋予了生命,翩翩起舞,飘飘摇落。
时间一点一滴的转瞬而逝。
音乐渐缓,已近尾声。
“有容姐,好美啊~”
“别叫我姐。”呢喃细语似乎远在天边,徐徐而至耳际。
“哦……”
余欢扭头看向她。
发现她此际,也转过了头来。
两人相对无言。
黑色棉口罩之上,帽檐下的双眸里,似乎闪过溪水般的柔和光泽。
余欢心随意动,毫不犹豫地牵起了她垂在身侧的手。
随即。
两人不约而同地回过头,继续看着灿烂的天幕。
余欢感觉入手有棱有角,纤纤手指紧绷着,但少顷后,便柔弱无骨地化在了掌中。
从微凉至温热。
手如柔荑。
肤如凝脂。
余欢偷偷地瞥了她一眼。
林有容露在帽檐下的少许雪白脖颈,似乎有点发红,好像陷入了红温状态。
此刻看不清具体的林有容,却比烟花更美。
心驰神往的余欢,突然很想抱她。
男人嘛。
牵牵就想抱抱,抱抱就想亲亲。
亲亲就想摸摸……
这是天性,控制不住的。
他心猿意马,正待偏转过半个身子,音乐倏忽一止。
烟花的最后一抹色彩渐渐淡去,天幕恢复了它深邃的昏暗,但那绚烂的光影,似乎还残留在两个人的视网膜上。
林有容蓦地抽回手,迈开了大长腿,直往天台的门扉而去。
于门前驻足。
她没有回头,只是说了一句:“烟花放完了,走吧。”
余欢一时怔住。
旋即忙不迭跟在她身后:“好的容容。”
“嗯。”
林有容声若蚊蝇地颔首。
将钥匙交换给老板娘,两人出了店门,走在街上。
摩肩擦踵的人群将散未散,主干道上,也是水泄不通。
这个光景,可能要持续至少一个小时,才能够把车开出去。
人声鼎沸的场景中,寒风吹拂在脸上,余欢悸动的那颗心,终于平静了少许。
他转头看着身侧的林有容:“要不,我们走一走,散散步,消消食?”
“好。”她点头。
街头拥挤不堪,人头攒动,两个人并肩挨在一起。
余欢索性无比自然地将林有容的手牵着,放进了自己卫衣前面的兜里,这样很暖和。
不往人群里面挤,带她从旁边的古潭街,弯进西文庙坪巷。
走到后面,林有容表现得比他还要熟悉,甚至是领着他在走街串巷。
逛着小饰品店。
因为许多路都是上坡,所以两人的步履很缓慢。
没有多交谈。
两人的手也没有分开过。
不知不觉行至与步行街毗邻的南门口中学前。
即便晚上九点多了,但一溜的烧烤摊在滋滋作响,糖油粑粑甜腻腻的香味四溢,夜宵摊人满为患。
校门口鳞次栉比的各类店铺灯火通明,丝毫没有关门的打算。
铁门将校园内的宁静和南门口的喧嚣阻隔开来。
此时教学楼黑灯瞎火,学生们早已经下了晚自习。
林有容驻足打量着,忽然喟叹:“好怀念啊,站在这里,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岁刚入校的时候。可不知不觉,我都二十好几了。”
“你以前在这读书吗?”
“对呀。”
“哦,也不用那么怀念吧,至少,你现在有我。”
话音落下。
余欢感觉那被他揣在兜里的柔荑,绷紧了那么一瞬。
扭头看向街上的一家奶茶店。
蓦地想起林有容对他的备注,一脸打趣:“可以请我喝杯奶茶吗?我不想花自己的钱,因为我的钱——有用。”
这挤眉弄眼的模样,一看就是在开玩笑而已。
林有容望了望他,噗哧一笑:“可以,晚上让你破费了好几百块,那我就发发慈悲,请你喝个八块钱中杯的。”
奶茶店前,排着上十人的队伍。
余欢已经知道了林有容不喜欢往人群里凑的性子,行至近前,便松开兜里揣着的手。
“容容,你要喝什么?我去排队。”
说是别叫姐,可前面的那句称呼,却让林有容瞬时愣了一下。
像是还没有完全习惯过来。
听余欢说完整句话,她缓缓抽回手,沉吟说:“奶绿吧。”
“好,我请你喝呀!”
听见这话,她只是微微点头,于街边驻足等他。
余欢排在队尾,少顷轮到他的时候,刚点完两杯奶茶,数出票子付钱,口袋里的手机倏忽震动。
掏出来亮屏一瞧。
是一条银行到账短信。
五千块。
汇款人林有容。
余欢旋即扭头看了一下,唯见林有容正站在街对面不远处的坪地,低头玩着手机。
显然是刚刚通过手机银行转的款项。
帽檐和口罩将整张脸都挡住了,也不知是个什么神情。
蓦地。
再次接收到她本人发过来的一条短信:从明年的两百万里面扣除。
余欢果断调出手写输入法,回复:彳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