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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明微一行人启程后,天色也渐渐亮了起来。
东边的山脊露出一痕鱼白,淡淡的雾霭之下可见模糊影像。
任夫人被引到白府祠堂时,小晏安正笨拙地打开红包,拿出里面的纸张。
他也看不懂,见是一张纸,便直接扔下。
他提起红包倒了倒,也不见可以买糖人的铜板。
他嘴巴一扁,“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都是纸,买不了糖人。呜呜……”
一阵秋风乍过,把那几张纸吹到任夫人脚边。
任夫人见小晏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亲自弯腰捡起地上的纸张。
她扫了一眼,映入眼帘的却不是数字,而是白纸黑纸与鲜红的印章。
竟是铺子的契约。
任夫人把契约递给二婶,随后蹲下,伸手去给小晏安拭泪:“怎么哭成这样?”
小晏安抬眸看了一眼,却忽然止住了哭声。
他噙着泪花,疑惑地看着任夫人。
任夫人也怔住了。
她缓缓把手伸向小晏安,猛然捧住小晏安面颊,未语泪先流:“我的初映……”
二婶看到老爷子送的礼物,一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个时候,却是沈氏开口:“夫人,这是二弟和二弟妹的孩子,晏安。”
任夫人捧着小晏安的面颊,哽咽得说不出话。
她仔仔细细地看着,生怕错过分毫。
最后,她哑声开口:“简直和初映小时候一模一样。”
众人心底也有些戚戚然。
一个称职的母亲,不会忘记孩子的模样。
她们不知道任初映小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任夫人这么说,说明小晏安的确与任初映小时候长得很像。
这叫大家,对小晏安又生出一种更深的感情。
沈氏给任夫人递上帕子:“夫人,还没向晏安介绍您自己呢。”
任夫人见小晏安怯生生地,眼底还噙着泪水。
她惊觉自己吓到了孩子,于是她连忙放开小晏安,接过帕子的同时,挤出一抹笑意:“外祖母吓到你了吧?”
要说之前她还有些不乐意,就因为过继来的孩子来自旁支。
但是在见到小晏安的那一刻,她所有的不满都烟消云散,化作浓浓的怜爱之情。
白晓沧拍拍小晏安:“孩子,这是你外祖母。”
小晏安噙着泪花,低低唤了声:“外祖母。”
任夫人连忙从腰间取下一块环佩。
那是一汪碧玉,通透的玉身泛着古老的光华。
一看就不是凡品。
她的声音也温柔到极致:“小晏安喜欢吃糖人,把这个拿去,可以买很多很多糖人。”
小晏安不懂玉,只认铜板。
看着面前晃来晃去的珍宝,他嘴巴扁扁的,委屈极了,也不伸手去接。
直到传义开口:“晏安,这个绿油油的东西,可以买一大屋子的糖人。”
小晏安将信将疑,随后伸手把环佩接住。
只是这个微小的动作,便让任夫人受宠若惊。
二婶终于回过神来,她感激地看了白惟墉一眼,随后笑道:“看来,小晏安就是初映的孩子,否则也不会这么相像。”
任夫人含泪点头:“是初映的孩子,就是初映的孩子。”
在小传义的鼓励下,小晏安伸出小小软软的手,握住任夫人的手指。
他仰头,脆生生地唤了一句:“外祖母。”
任夫人再也抑制不住,捂着唇的同时,眼泪簌簌而落:“哎!”
白惟墉在林氏的搀扶下站起身:“亲家夫人,今天是个好日子,应该高兴才是。”
任夫人忙不迭点头:“是该高兴,该高兴。”
小晏安拿走任夫人手中的帕子,踮起脚尖:“外祖母,擦眼泪。”
任夫人躬身,把脸凑过去:“小晏安真乖。”
小晏安的动作笨拙且温柔,看得任夫人眼泪越来越多。
待那眼泪擦干,她也整理好心情。
而后,她看向白晓沧,深深拜下:“妾身替初映,多谢你了。”
白晓沧把自己的孩子送走,心底也不是滋味。
但看到可怜的烧饼,成为人人疼爱的小晏安,他多少有些欣慰。
闻言,他没有言语,只是拱手向任夫人还礼。
仪式已经结束,沈氏招呼大家:“宾客应当陆续上门了,我们移步后花园吧。”
众人依次退出祠堂。
任夫人故意慢了一步,待大家都走出去后,她才道:“你们先走,我和初映说说话。”
沈氏把青荇留下来后,便也走了。
祠堂里,只剩任夫人和她的心腹,青荇站在门外等候。
任氏看着女儿的灵位,久久不曾言语。
最后,她亲自给任氏上了一炷香,伸手缓缓抚过那灵牌。
细细摩/挲,如同轻抚女儿的面庞。
“傻孩子,你真是傻。年纪轻轻的,你挡什么刀呢?要是你还活着,你还可以改嫁,亲自生儿育女,最后享受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
“但是你人没了,留在这世上的,也只有一块冰冷的牌匾,以及一段越来越淡的记忆。”
“你真不负责任,一时英勇成全了你的贞烈大义,却让生你养你的父母留在人间,饱受丧女之痛。”
“你真是个傻孩子……”任夫人再也说不出话,但眼中的泪水,却没有掉落下来。
末了,她收回手:“那个孩子叫晏安,和你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倘若你能生下孩子,想必也长这个样子。”
“你放心,以后母亲会多多看顾这个孩子,让他好好长大,给你延续香火。”
“等他懂事了,母亲会告诉他,他的养母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好女子。”
说完,任夫人深深地看了灵位一眼,离开了白府的祠堂。
青荇福身:“夫人,奴婢带您前往后花园。”
任夫人微微颔首,随即跟着青荇离开。
这一日,白府迎来亲朋好友,大家都带着祝福登门,庆祝二房多了个后嗣。
白璟和沈氏分工,分别招呼男宾与女宾。
至于白惟墉,他年事已高,没有那么多的精力。
从祠堂出来后,便叫林氏扶着回了房间。
原本林氏伺候他睡下的,可他辗转反侧,依旧不能安眠。
于是他强打着精神起身,坐到桌前,慢慢地写了一纸又一纸。
那是给白明微的信,写着他的赈灾心德,以及一些针对江北情况的补充。
字里行间,都透着对江北灾情的浓浓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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