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t\t上一个节目已经完毕,下一个节目还没接上,几分钟的时间倒没什么,但时间一久,学生们就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校领导也挺直背脊开始张望。
负责校庆的主任见状,赶忙叫人去后台查看情况,眉头大皱。
刚刚已经报过幕,是初三一班梁玲吉的欢乐颂。
可是迟迟不见有人上台。
不知是谁吵了一句,“不是怯场了吧!”引起周遭小范围地一片笑声。
但更多的人则没去关心什么节目,而是吃着零食闲聊瞎侃。
就在这时,帷幕后方缓缓走出一道身影,定睛一看,竟还穿着校服。今天校庆允许穿便衣,尤其表演的学生可没一个穿校服的,而现在上台的女生除了穿着校服外,在强烈灯光的照射下头顶弯曲的碎发显得尤为明显。
怎么看都有些邋遢。
坐在台下百无聊赖的夏志文见走上台的人后突然一愣,坐直背脊张了张嘴,随即撇嘴靠回座椅,这个苏绫怎么回事?表演节目就这个造型?
他倒是没注意去听刚才的报幕,就以为这是苏绫的节目,直到身旁学生窃窃私语,他方才晓得这场节目的主角不应该是苏绫才对。
几名伴舞女生穿着红装跟着上场,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似地一个个面露苦色,显然有些局促,站在那里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这一下又引起了台下的笑声。
笑声从小范围延伸至大范围。
几名伴舞女生纷纷对视,寻思着现在最正确的做法应该是跟学校说明一下情况,而不是随便找个人上台凑数吧。
苏绫会唱歌么?再者说她们也从来没在一起排练过!
梁玲吉到底哪去了!真是急死个人,这场表演百分百就这么搞砸了。
“我脑袋灌水了才跟着你们上台。”
“我也懵着就跟她上台了,能不能行呀?”
反观站在台上的苏绫,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们倒是面色如常,泰然自若。
她稳稳站在舞台正中,看着下方人潮面色淡淡。
幕后,学生拿着磁带正准备往录音机里塞,却不想台上的苏绫已经启唇……
“啦——哪哪哪哪哪——”
声音清朗,回响在礼堂空旷的上方,犹如天籁梵音!
接下来苏绫的发音没人听得懂,只是那声音中带着无比的庄严肃穆,肃穆到仿佛带着所有地人来到了天地初开之时,那一场庄严肃穆的祭祀大典之上。
清朗的声音中夹杂着肃穆的低沉,无需扩音器材,无需配乐伴奏,却直击人们心灵最深处的凹点。
或委婉、或曲折、或悲壮……
随着这犹如天籁般地梵音响彻礼堂,空气似乎都变得稀薄起来,人们浮躁雀跃地心情都为之一悸!
好似物换星移、苍天压低、黄土抬高!
好似感受到来自最远古的感召,灵魂出窍神情恍惚,似是被那声音带到了一片苍茫大地无尽荒原,似是看到了人类为生存奋起搏杀,音调一转,又好似看到了人类互敬互助农耕繁衍!
明明只是声音入耳,看不见,摸不着,但那种心灵深处的震荡却如此清晰明了,为那古老的音调心神震撼。
后台准备播放磁带的学生也都纷纷怔在那里,呆滞地看着台上那个朱唇轻启,扮相穷酸的少女。
台上的女孩虽相貌姣好,但比起那些打扮靓丽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的美女来说实在是有些不够看了,俗话说佛要金装人靠衣装,只凭着这身穷酸、洗得发白的校服以及随意扎起的凌乱马尾就将女孩的印象分大打折扣。
她身高并不算高,有致的身材包裹在宽大的校服里更显得有些单薄,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算不上足以吸人眼球的角色。
但此时此刻,她双手垂在裤线两侧,静静地站在演出台上,却仿佛站在了神坛之上,周身上下似乎蒙上了一层无比庄严圣洁地光辉。
那清澈的嗓音仿佛带着某种神圣的魔力,唤醒了人类心底最原始的意志,心生顶礼之情。
有些东西,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有所改变!
待声音缓缓落下,全场依旧寂静一片,就在这时,坐在最前排地教务科科长徐大勇最先回过神来,抬手擦去眼角莫名流下的泪珠。
他下意识地往身旁一看,却发现新调任过来的边校长此刻不在座位。
眼神一转,徐大勇惊呼一声,校长竟然滑下椅子跪在地面!
这声惊呼惊醒了还沉浸在歌声中的众人,学生们纷纷深吸口气,不少人眼角湿润心情沉重,更是发自内心震惊地看着舞台上那静静站立的少女。
“校长!校长!”徐大勇一声惊呼过后,新校长边宏回过神来,几位老师赶忙上前将其扶起。
边校长坐在舞台正对面最前排的位置,也就是观众席第一排的正中央,他竟然听这首歌曲听得慌神失态了!
苏绫唱的是什么歌儿?所有人心生疑问,无论是张文涛、安阳、傅青岩、夏志文,还是身在后台的孙琪、张雅芙,刚才都莫名地进入了某种微妙状态,仿佛台上站着的不是苏绫,而是……
依靠?
信仰?
礼堂最后方的大门缓缓被人关上,赫羽明神情充愣地退回到大堂,恍惚间抬手擦去眼角的一滴泪花,再看向那礼堂大门时眸中闪过一抹惊诧。
那歌声中带着一股怎样的力量?
什么样的人才能哼唱出那种犹如天籁梵音般的歌曲?
他不是没有进过寺庙、道观。
相反,身为传承世家子弟,自幼修炼信奉三清,他去过世上最神圣的信仰之地,听过最圣洁的梵音,却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这女孩是什么人!
这张万古不变地沉着俊脸上此时此刻正闪动着莫名的惊诧。
“查一查,那女孩是什么人。”赫羽明缓声开口。刚才女生所唱的歌词他听不懂,但他可以确定那是一种语言,只是一种他所听不出的语言。这种语言配上歌声有种莫名的深沉肃穆,似乎能震撼灵魂。
这一幕不应该发生在普通人身上,难道青城县还有着什么隐世家族?是他们赫家所不知道的?如果真是这样,这一趟倒是没有白来。
此刻大礼堂内一片骚动,学生们纷纷交头接耳,刚才的感受太过震撼,绝对不是现今流行音乐古典音乐可以带给她们的感受。
“边校长刚才跪下了!”
“我去,苏绫刚才唱的什么歌儿?给校长都唱跪下了?”
“我刚才还掉眼泪儿了呢。”
“太不可思议了。”
“诶?我就感觉有点难受,好像特古老,特庄严,你说她跟哪学的?”
学生们议论纷纷,台上的苏绫已经退下场,几名伴舞女孩纷纷对视,刚才苏绫起音突然,而且并没有放音乐,唱的也不是欢乐颂,她们就没跟上节奏,接着就被歌声吸引了,傻愣愣地站在苏绫后面跟护法似的全场呆滞。
不过虽然没有跳上,也露了一面儿,而且演出顺利完成。
苏绫刚刚退场,主持人赶忙收敛心神走上台来,就在这时,傅青岩开始拍起巴掌大力鼓掌,周遭同学因为讨论的热切才回过神来想起鼓掌。
掌声范围逐渐扩大,宛若雷鸣。震得主持人站在台上没法接话。
待掌声歇下,主持人才牵强笑道,“刚才那位同学的演出简直太精彩了!这么动听的歌声我还是第一次听见,你们说呢?”
台下再次掌声如雷。
主持人抬手压制,继续大声道,“大家情绪不要激动,要不然我们有请刚才的同学再一次上台,说说那首歌叫什么?我不知道你们听没听懂,反正我是一个字儿也没听懂。”
主持人的幽默带动得台下一片笑声,有好事儿的男生就将双手抬到嘴边呈喇叭状,“请上来!”
“请上来!”
“请上来!”
不过此刻,苏绫已经撤离了后台。
最终也没有再一次上台,学生们对那歌声里所谓的歌词也一直不得而知。
事实上苏绫演唱的的确是一首祭祀歌曲,荒洪祭天梵唱向来都是由巫王主持,这首歌曲算是苏绫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演出,好在将缺口顺利补上。
当时孙琪不过是找她难堪,心想傅青岩才貌双全,苏绫却没一样出彩的,对她就算有好感也不过是一时新鲜,在看到苏绫窘态后也会有所反感,多少会有一些看不上的吧?
哪想到苏绫根本没想她的讽刺当回事,当下就点头上台了,也不怯场,更是出彩的赚了个盆满钵满。
最终梁玲吉是被人在洗手间找到的,头上被罩了件校服,双手双脚均被人用校服裤子绑住扔在大礼堂厕所的隔间里,嘴巴上更是被塞进一双袜子,而这些校服衣裤和袜子都是不同演出学生今日在试衣间换下来的,也不知怎么就被人拎走干了这事儿。
这事显然是人为的,但梁玲吉不知道是谁,学校也就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件事最终惊动了校长,甚至在演出还没结束时边校长就传了梁玲吉到办公室问话安抚,好险没将事情闹大。
“我猜就是孙琪干的!”午后阳光明媚,学校篮球场旁的草地上,梁玲吉叼着片树叶愤声开腔。
苏绫双手枕在脑后舒服的躺着,再过半个月就彻底入秋了,到时天气转凉草叶枯黄,就再不能这么惬意。
“要不是她我脑袋割下来给傅青岩当篮球玩!”梁玲吉朝着篮球场上英姿驰骋的身影努了努嘴,随即哼声转过脸,看着苏绫正闭目假睡就忍不住揪了把草叶扔在她脸上,“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够朋友呀,一点都不关心我死活。”
苏绫淡淡地白了她一眼。
梁玲吉就冲着一旁努了努嘴,“那几个人聊你呢,眼神一直往这边瞅,一会你给她们签个名呗?”
苏绫没理会她的挖苦,自打校庆结束,这周再上学就成为了焦点,学校里似乎没有人不知道给边校长一曲唱跪的苏绫,这话题现在成了当下热门,边校长这一跪也着实成了个大笑话。
别怪梁玲吉挖苦,昨天还真遇着一个来找苏绫要签名的初一女生,长得粉嫩可人儿,梁玲吉没少拿这事儿嘲笑她。
“你说我还真没看出来,你还会唱歌儿?苏绫同志,你到底跟组织隐瞒了多少?”梁玲吉斜眼看向苏绫,这段时间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对着苏绫自言自语,这家伙话少得可怕,平日里也安静的可怕,一整天一言不发已经算不得什么稀罕事。
如果哪天苏绫话多起来她反倒会觉得见鬼了。
“不过这事儿真得谢谢你,排练了半个多月的节目总算没搞砸,要是她们几个连台都没上去我都不知道怎么说好了。”梁玲吉也跟着苏绫躺在草地上,这个角度顺着苏绫的目光看去,好家伙,原来看傅青岩打球呢!
这时正逢傅青岩拔地而起,一记漂亮地大满贯,待篮球进框他双脚落地,转头冲着苏绫方向勾唇一笑。
笑容迷死个人。
“你俩什么时候好上的?”梁玲吉又开始口无遮拦。
傅青岩对苏绫有好感,这事儿已经不止她看得出来,几乎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苏绫没理会她,自顾自地闭上眼睛。
这时,一道身影慢腾腾地出现在两个人身后,梁玲吉转头一瞧,不是夏志文是谁?这小子自打转学至今几乎天天跟在她身边,哦不,确切的说应该是跟在她和苏绫身边,估计也是没个伴儿。
“小帅哥有事儿?”梁玲吉拍了拍身边地草地,夏志文却绕过他径直坐在苏绫那头,气得梁玲吉直嚷嚷,“我告诉你别想了啊,苏绫跟人家傅青岩是一对儿!正儿八百的,别惦记了。”
“我惦记她?”夏志文嗤笑一声,双手枕在脑后就倒了下去,“我眼睛瘸了才会看上她。”
苏绫眯了眯眼。
梁玲吉也对夏志文的傲慢无礼习以为常,见状嗤笑一声,“苏绫怎么啦?人家现在在学校可是风云人物,一首歌儿把边校长都给唱跪了,看你这样儿还不服?”
夏志文漫不经心地斜了苏绫一眼,“对了,今晚唱歌去不去?”
“不去。”
“去!”梁玲吉拍地而起,“去ktv?”
ktv可是新兴玩意,整个青城县只有一家,原来还有不少露天的卡拉ok,但跟ktv比就根本不够看了。当然,大部分的老百姓放松还是会到夜市周围的卡拉ok娱乐一下。
ktv可是高档货!一般人消费不起,听说去玩的基本都是跟黑矿沾边的大哥。
这个夏志文看着可挺有钱的。
“嗯。”夏志文漫不经心地点头。
“去去去,必须去,反正考完试了苏绫,放松一下嘛!”梁玲吉抓着苏绫胳膊开始耍赖,她生活在小康家庭,父母双职工,平日里循规蹈矩得很,但心性却也顽劣得很。
“去的话晚自习可就得请假。”夏志文瞟了梁玲吉一眼。
“……”
如果说没逃过课,没恋过爱,没打过架那还叫学生时代吗?年少总要轻狂一回。
当晚,青城县二中一班的三个座位就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