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坐了下来,示意王守仁坐下,然后问道:“朕一路走来,依旧不知哪里露出了破绽。如此伪装,你是如何认出朕来的?”
王守仁坐得端正,双手放在膝上,回道:“识破陛下身份有三点。其一,臣初到正阳门外时,听到坊间议论京师刘大夏府上失了火,还谈到了特勤局出没。而传唤臣的侍卫身上有烧伤,且膏药味正浓。加之俞青山感知到曾指挥使是位高手,臣揣测是特勤局之人。”
朱厚照含笑点头,这就是知微见著,细节处见真相。
王守仁继续道:“陛下之问,表面问心学之道,里中探寻的却是生民、治世之道,是考校臣之能耐。居高问策,策策不离江山社稷之本,臣想,除了当今皇帝外,也只有若干心怀天下的大臣了。而他们——不会来找臣问策,退一步讲,纵有大臣来,朝廷里也没有如此年轻的大臣吧?这是其二。”
朱厚照抬起手,呵呵笑了笑:“看来这只手,露出了端倪。”
王守仁淡然一笑:“至于其三,臣到京师,虽不是什么保密之事,可也并无告知外人,正阳门都没入,便被请去喝茶。知臣身份,察臣行踪,不知是锦衣卫,还是特勤局?”
朱厚照爽朗地笑出声来,拍手道:“不愧是你!”
王守仁低头沉思了下,缓缓抬起头,问道:“臣想了一路,陛下是如何知晓‘心在事上磨,事在心上练’的?这应是心学之道。”
朱厚照含笑不语。
总不能告诉王守仁,这是你说的……
这个时候徐爱还在南京当官,没常年陪在王守仁身边,更没机会和其他心学门人一起写《传习录》。
咱看过《传习录》,这事能和你老王说?
王守仁见朱厚照不答话,无奈地摇了摇头,继而道:“在这番话之后,陛下又提醒臣莫要在京师多置办物件,想来臣留在京师的时间不多。只是,陛下打算将臣送往何处磨炼?”
朱厚照从桌案上拿出一份文书,起身走向王守仁,递过文书道:“一直盼着你能回京师,帮着朕整顿内外军务,治军顽疾,强军治世。只是,朕现在好像已经没别的选择了,只能派你去江西剿匪。”
“江西剿匪?”
王守仁起身接过文书,展开看了看,面色凝重地说:“竟是如此惨败!”
朱厚照背负双手,沉声道:“兵部想要调广西狼兵,你意下如何?”
王守仁摇了摇头,断然道:“不到万不得已,不可用狼兵。陛下,狼兵纪律不明,不受管束,可战贼,平民乱,也能杀民惹祸!民畏狼兵,甚于贼寇。”
朱厚照正色道:“所以,不调狼兵,谁人可平乱江西。除了你王守仁,朕想不出第二个人。”
王守仁心头一惊,看着朱厚照,严肃地说:“臣并不曾领兵,如此大任……”
“你有多少本事,朕比你更清楚。”
朱厚照摆手打断了王守仁:“江西乱得很呐,姚源洞是一支,东乡是一支,赣西北还有华林、靖安民乱,赣南有大帽山之乱,加上各地流窜有不少贼寇,而官军战力孱弱,官吏无以应对,民不聊生太久了……”
王守仁之前在江西庐陵当知县,对江西的混乱自是听闻颇多。
朱厚照说的都是事实。
就如姚源洞王浩八等作乱,聚集数万之众,从正德三年一直折腾到现在,官兵几次进剿都以失败告终,而最近一次更是惨败!
两三年过去了,多少人因围剿、被围剿而死,多少百姓受牵连!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王守仁从袖中取出一封文书,恭敬地呈上,道:“陛下,江西不只有民乱、贼寇,还有一个不安分的藩王,这是吉安知府任仪托臣转交的奏折。”
朱厚照接过,仔细看了看,点头道:“宁夏安化王之乱告诉朕,藩王还是安分守己点好。朕会下旨,裁撤去宁王朱宸濠的护卫。”
“陛下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