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西南的布政坊,从建城以来,就是世家贵族的居住地。
布政坊的深府大院体现了不可侵犯的威严,膏粱世家的姜家居住在此。姜家先祖,帝师姜不其是开国的最大功臣。农朝立国后,被封在东国,安抚东夷,作为帝国屏障。在宦海几多沉浮,姜家最近崛起是这十八年,大正帝统治期间,姜云天在东林门兵变中,其功甚伟,让姜家在沉寂百年后,重又崛起为豪族。
布政街上车水马龙,急促的马蹄声敲打着青石街面,马脖上挂着的铃铛发出阵阵清脆的响声,大小马车将街道堵得满满当当,穿着各色官袍,不同官阶的官员来来往往,大大小小的府衙人员进进出出,如同蜜蜂进出巢穴。
门房内,坐等的曹司官员十多人,都在心急的等待前去政事堂奏事。可是左等右等,不见中丞出来,隐隐觉得事情不妙,奏事的大司寇怕有麻烦了。
后堂地上散落着十几颗雪白硕大的珍珠,眉目疏朗,双目有神,美髯飘逸,器宇轩昂的姜云天,一改往日的君子之风,声色俱厉,愤怒指责。
大司寇姚弼士脸色绯红,额头渗汗,垂手恭立,低头不语。受皇后之托,来为姚武求情,话刚出口,姜云天勃然大怒,奚落的毫不留情,作为大员竟被如此奚落,羞辱,惊惧、悔恨、愤怒和耻辱,灰白胡须微颤,浑身不自觉的发抖。
“送本相这些是什么意思?难道徇私不成?”姜云天指着地上的珍珠,愤怒道:“本相告诉你,姚武侵夺人妻,僭越犯上,自会秉公办理,一追到底。”
想起皇后嘱托,姚弼士不得不厚着脸皮回道:“大人,皇后的意思是,该办还是要办,只是不要大张旗鼓的办!皇后严厉申斥过姚武,让他把女子送回家中,尽心赔偿,女子家人已经谅解了她。关于僭越此事,皇后也希望中丞大人不要计较,皇后有言,大人尽心,姚家定当回报,皇后还说……”
“不要一口一个皇后的压我,本相这里没有皇后,只有国法!”姜云天很不耐烦的盯着姚弼士,面色阴冷,“先不说姚武之事,司寇府执掌法司,却屡屡违法乱纪,本相可时有耳闻,贪赃枉法,营私舞弊,人命关天的大事也能花钱疏通,你为主堂,难道不知?”越说越气,指着鼻子怒斥,“屡次让你检核,竟然找些鸡毛蒜皮的杂事,乱七八糟的喽啰敷衍。你不尽心办事,本相就奏请圣上,让中御府亲自监察督办,到时,可不是丢了你的脸,怕是丢了你的官。”
姜云天的夫人,綦毋水真觉得夫君刚峰太过,怀柔不足,便端着茶水过来,给姚弼士递了过去,“夫君公事缠身,有些烦躁,大司寇就请回吧。”
水真是结发妻子,二人育有两女一子,公子姜宜璋,女儿姜宜思和姜宜昂。虽为人母,但长得端庄秀丽,螓首蛾眉,典雅无双,算是难得的佳配。
宣泄完愤怒,姜云天才气色稍平,接过茶水,润了润嗓子。姚弼士道了声打扰,转身就走,背后冷冷的声音传来,“把你的珍珠捡起来,不要玷污了这厅堂。”
正要出门的姚弼士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缓缓的转过身来,俯身捡起珍珠。
赶走了姚弼士,在夫人叹息声中,姜云天返回政事堂,重又坐下。
身后是座巨大精美,丈高的花梨木屏风,镶嵌青铜和黄铜交融制作的解廌,融合了正直白泽和智慧麒麟的律法象征,如同法的两面,狰狞而又威严。
官员隐约听到叱喝声,又看到连大司寇低头狼狈离去,更是战战兢兢。
大司行府官员将奏报递上,“东元遣使前来,商议疏通广野泽,他们的意思是,按照此前的协议,东西分治,元镇应归东元所有,询问大人何时交城。”
在座的官员闻言大怒,都水监蒲季驯越群而出,气愤的言道:“大人,属下也为此事而来,元镇可是我们修筑近二十年才成的,耗费百万国帑,无数人力,属下身为都水监正,从年轻就在元镇治水,大半辈子时光献在那里,这才把元镇修的固若金汤,这可是控制元水的重镇啊!议和之事,属下不反对,分治也无异议,可是交出元镇,是不是东元的要求太过分了!”
有的官员更是高声指责,“不只是过分,简直是荒唐可笑!”
有些冷嘲热讽,“东元失心疯了吧,不只是荒唐,简直就是荒谬!”
有些高举拳头,鼓动人群,“不只是荒谬,简直是对我们皇领的蔑视!”
姜云天出手制止,语气不容置喙,“告知东元使者,按照此前商议,皇领在贝丘筑城,等修筑完成后,两国各守其土,各安其民,相安无事。”
作为匠作大监的沈木槐脸色阴郁,她的母亲是大正帝同母异父的姐姐修成君,先太后张臧在入宫前,已嫁沈姓木匠,且有一女。大正帝夺位后,在邕梁的阳华城找到流亡的姐姐,接回皇领,赐姓公输,就是当今的修成君。沈木槐年纪轻轻就做了将作大监,向来自视甚高,见到群情激昂,想借机立威,上前质疑道:“姜相,卑职想不通,土地都已平分,凭什么我们还要献出元镇?如此一来,我们皇领岂不是被东元戏耍,卑职不懂姜相是如何和东元谈的,难道因为东元王妃是自家人,就一再忍让?卑职看来,姜相这是假公济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