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挟裹着大雨,倾盆而下,天地间一片烟雨茫茫。
后堂中,赋闲在家的姚武,太仆刘尚诚和大司农余靖昌等人,正在举杯庆祝老太爷姚政君的生日。姚武言道:“诸位,我也算是待罪之身,大姐也说了,老太爷的生日不宜大办,所以今日只邀请了几位家里人前来,尽到心意便可。”
众人纷纷具备,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等祝词,庆贺姚政君的生日。
放下酒杯,刘尚诚有些气愤的言道:“现在是非常时刻,我等也能看的出来。大司寇被投入狱中,世兄也是待罪,我听说,皇后让大司寇去求姜云天,以求放过世兄,这姜云天欺人太甚,不但不同意,还当着众人羞辱了大司寇。”
太仆刘尚诚身材高胖,魁梧健壮,胡须密匝,因是军伍出身,极善相马,掌管帝国马政。皇帝军伍出身,知道皇领武备多年松弛,就大力发展骑兵,因为多铁,特别发展铁甲骑兵,让帝国具有震慑中土的能力,这让马政日益重要。刘尚诚是能员干吏,通过种种措施,鼓励民户养马,加上从云中、禺支、阿兰等换取良马育种,马政成效显着,为此深得皇帝器重和优待。
姚政君点头,“这也怨不得别人,要是盆子能争点气,我何至于求人。怎么姜云天就不来求我那?还是人家能约束住族人和属下,能站得直,立得正。”
余靖昌放下酒杯,“世伯,大家同朝为官,彼此心里也清楚。这朝堂之上,谁得了势,谁自然就是对的,谁失了势,自然就是错的。就说这帝陵修筑,也归姜家的姜云海管辖,也惹了不少风波,最后不还是让姜云天压下来了。”
大司农余靖昌个头中等,多年辛劳,背更驼了,他是皇帝手中的算盘,主管度支,掌控钱粮盐铁,有名的理财高手。这十多年来,通过垄断盐铁,通商各国,帝国钱袋子颇为殷实,皇帝很多心愿满足,对他很是满意。
姚政君言道:“帝陵案是姜云海负责不假,可归具衡国具体操办,说是贪腐上万两,最后查实了,只是浪费而已,何况案中还牵扯少府……”
听闻还是陈词老调,姚武很不耐烦的制止,“爹啊,能不能不扯这些,若是说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扯来扯去,成了笔墨官司而已。”说着,眼神扫过众人,厉声道:“要扯人!要诛心!要攀扯圣上!圣上怒了再扯事,大事才成。”
刘尚诚言道:“哼,为了东林门兵变而麻痹戾太子,姜云天曾在戾太子的大堂前跪了一天一夜,几天后,戾太子就人头落地,此人心性何其隐忍歹毒!”
余靖昌点头,“戾太子案时,圣上想斩草除根,姜云天却屡次阻碍办案,鬼扯什么攀扯附会,杀人过多,蛊惑圣上罢手,暗中庇护戾太子余党,其罪可诛。”
姚武闻言大惊,赶紧制止,“二位大人记住了,待会儿不管说什么,就是不许提和戾太子相关的任何事!若是扯上戾太子,姜云天做的任何事都是对的!”
姚政君点头,“此人桀骜难驯,在帝陵案中,在成业殿中,就咆哮御前……”
姚武露出笑容,“这就对了嘛,关键在于咆哮御前,大不敬的罪名!”
见到其他人不言,姚武笑道:“就按照爹的想法来,大家好好想想。”
飘泊大雨中,皇帝坐着车辇,悄然抵达姚府。皇帝的出现,让姚家上下深感意外,众人赶紧跪倒,迎接皇帝大驾。皇帝看了看酒席,对具衡国言道:“有些简陋了,说什么也是国丈的生日,岂能如此潦草,拿出朕的礼物来。”
具衡国拿出一根精美的雕龙拐杖,“这是圣上赐给国丈的。”
姚政君赶紧跪拜,“老臣叩谢陛下天恩。”
按照具衡国的意思,赶紧换上宴席,很是清雅,上的也是皇帝喜欢的淡淡清酒。皇帝落座举杯,看着姚武,爽朗大笑,“盆子,反省的如何了?”
姚武赶紧放下酒杯,诚惶诚恐,恭谨言道:“圣上,罪臣承蒙天恩,食君之禄,不思报国,却屡犯王法,皇后为此大怒,让罪臣回家反省!这三个月来,臣反躬自省,闭门思愆,自觉惭愧,罪臣疏乞归农,以全骸骨,望陛下恩准。”
“反省的不错,还是待着,继续反省吧!”皇帝威严的目光看着众人,在众人不知所措时,皇帝突然问道:“朕风闻姜家有异动,可是猛然间,也没有发现证据!众位卿家,朕不知如何是好,你们说,姜家会不会真的谋反啊?”
众人猛然心颤,被这番话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皇帝知道三家和姜家不睦,偏偏召集三家来,就是发动对付姜家!
姚政君身体微微颤抖,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捋着花白的胡须,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此时的他慌乱震惊,不知如何回答皇帝的问题了。
姚武倒是见机明快,瞬间明了皇帝心意,已从姐姐那里知道了袋天洞中发生的事情,赶忙奏对道:“圣上,姜云天东摄万机,善柔天下,府上宾客纵横,加之跋扈奸嚣,大奸似真,微臣以为,此人有悖逆之心,代立之意。”
天空中突然炸响了巨大的霹雳声,天雷滚滚而来。
端着的酒杯的姚政君被吓了一跳,手中的酒杯掉落地上,发出碎裂声。
皇帝不置可否,独自饮下,无由头的言道:“不知老天为何如此愤怒!”
犹豫不决的余靖昌听到这样的话语,清晰明了皇帝心意,赶紧放下手中酒杯,马上附和道:“圣上,微臣斗胆,认同姚武所言,此人见外恢弘,中无实用,朝堂之上,佞顺惑上,私宅之下,图身蛊下,典型的先德后贼之人。”
姚武暗暗叫好,没想到余大司农口才如此了得!
皇帝不加评论,笑看刘尚诚,随口问道,“刘卿家怎么说?”
刘尚诚岂能不知,“姜家金紫满族,奔走一世,何其盛也!然而姜云天不知皇恩浩荡,不知抱朴守雌,反暴佷跋扈,壅君树党,所谓‘隆隆者绝,炎炎者灭’,陛下转念之间,可阳春消冰,令姜家富贵化为轻烟冷风,显赫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