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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殷没有在沈遇家多待,他信守和沈春的承诺,聊完之后就和霍沉离开了,走之前,霍殷小声地跟沈遇说:“你就算毁容了,也是我的心肝宝贝。”
惹得沈遇泪汪汪的眼睛瞪过去,小脸绯红了一片。
霍家叔侄在酒店安置后,两个大男人洗完澡,聚在一个房间里密谋。
霍沉还穿着睡袍,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上水珠蜿蜒流下,然后没入秘而不宣的领域,他拿着毛巾边擦头发,边坐在霍殷的床上,随意地搭着腿,问道:“和小遇聊了吗?怎么弄邵奕南?”
霍殷刚回完爸妈的信息,把手机往旁边一丢,有些疲惫地躺下,头枕着小臂,说道:“沈遇说要通过法律制裁邵奕南。”
霍沉还当是开玩笑,十分捧场地笑了起来,然而笑了一会儿,看着霍殷脸上疲惫而严肃的脸色,逐渐反应过来:“什么意思?沈遇打算报警?告他?”
“告不了,一年多以前,沈遇刚出来,精神崩溃,根本没意识去收集证据,大概过了两个多月,终于平静下来了,他也报了警,但是证据都被销毁了,警方没拿到证据,立不了案。”
霍沉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了,他一脸怪异:“那沈遇现在打算怎么办?让邵奕南逍遥法外?”
霍殷苦笑一声:“你猜沈遇为什么要学法律?”
霍沉怔愣了一下,半晌后,他垂着眸,慢慢说:“沈遇这孩子,太干净了,你想要拥有无瑕的美玉,就要承受得起这份干净。”
“我知道。”
霍殷可能永远都忘不了,在那个破败的昏暗楼道里,遍体鳞伤的少年睁着一双清澈似泉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对他说:“霍殷,你不要搅进这里头。我没有放弃过自己,也没有放弃过正义,总有一天,我一定会亲自把邵奕南送进监狱的。”
霍殷从初遇,就觉得沈遇这人,跟琉璃似的,一碰就要碎掉。
可是后来他慢慢发现,沈遇比他想象的,还要坚韧。
他一边欣赏至极,又一边心疼至极。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霍沉叹了口气,他知道霍殷绝对不会是善罢甘休的人。
“在或市我不能拿邵奕南怎么办,但难道他一辈子不出或市不成?”霍殷闭上眼,似乎在小憩。
“霍殷,这件事,你别管了。”霍沉突然说。
“什么意思?”霍殷睁开眼,蹙眉看过去。
“沈遇担心得没错,你爸妈就你一根苗子,你别掺和进去,你还年轻,大把人生没享受呢,没必要为了这么个垃圾人把自己栽进去。”霍沉说。
“哪有这么严重?境外、异国,只要把邵奕南弄出去,有的是一点案底不留就弄他的办法。”霍殷嗤笑一声。
“你下场了,怎么跟沈遇交代?骗他?瞒他?就你背着他调查他这事儿,他也就因为现在对你心有愧疚,才没反应过来和你算账。你还舍得继续瞒着他别的事吗?”霍沉挑眉。
霍殷果然沉默了,沈遇是死穴。
霍沉的手机忽然传来一阵消息提示音,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神色有点微妙。
“怎么了?”霍殷见他神色不对,赶紧问。
“我让人跟踪邵奕南,有消息了。他在......”霍沉声音一顿。
“在哪?”
“终南寺。”
一声冷笑在霍殷嘴角荡开,他的脸色像是吃了苍蝇一样:“他去终南寺干什么?”
“拜神。”
“神不会庇佑他。”霍殷说。
“神怎么做,我管不着,但你怎么做我还是能管一管的。邵奕南的事你别插手了,交给我吧。”霍沉伸了伸懒腰,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不行,这事儿已经让你帮忙得够多了。”霍殷毫不犹豫否决掉。
霍沉看着霍殷,缓缓笑了:“你也知道,我在霍家就是负责这档子事的,手上不干不净,多一件事不算多。”
霍家往前数两代,黑道白道都沾点。
自霍老爷子那代开始,金盆洗手,关门问商,不论其他。
但是这洗手的金盆可不好端,所以霍老爷子收养了霍沉,养在膝下,也是从小培养的人。
到现在,虽然霍家基本干净了,但是霍沉偶尔还会处理些不能见光的事情。为着这么个原因,霍沉是打定了注意,一辈子不成家。
“二叔,你是不是对邵奕南......”霍殷脸色有点怪异,未说完的话,像是骤然弹出的弦,不断颤动出声音。
霍沉知道他要问什么,也没否认:“是,我对他很感兴趣,反正这人也不用顾忌,刚好让我敞开了玩儿。”
“人不能死,得吊着。沈遇说他要自己收拾那人呢,到时候你得把人放出来给沈遇收拾。”霍殷沉声说道。
“不死就行?”霍沉挑眉。
“不死就行,随意折腾。”
※
第二天一早,沈遇从他的小床上醒过来的时候,能看到客厅的光,透过挂帘,洒在他的床上。
', ' ')('他有些恍惚。
小的时候他总是睡在沙发,因为他们家只有一个房间。
后来长大了,母亲说他长得太招眼,为了避免他被来往家里的嫖客注意到,就在客厅的角落搭了个帘子,帘子后放了床,床头还有一张小小的书桌,这就是他的房间了。
前天晚上,他还躺在霍殷的怀里,用着霍殷喜欢的姿势,去取悦讨好他。他总觉得自己没什么能给霍殷的,所以只能在床上让他畅快,平日里多做点家务。
现在一转眼,物是人非。
他随手拿了枕头边的橡皮筋,扎了个半丸子头,下面一层的头发披着。
拉开帘子,他就看见沈春坐在沙发上,女人的骨相极佳,此时逆着光,看不清她的脸,只能依稀看到美丽的轮廓,在阳光之中,仿佛美好至极。
听到帘子挂环摩擦过绳索的声音,沈春看了过来。
“妈,怎么起那么早?我给你做饭去。”沈遇说完,就赶紧起身。
“你过来。”沈春说。
沈遇身体一僵,慢慢挪着步子走了过来,站在沈春边上。
“你坐下。”沈春的声音仿佛有些颤抖。
沈遇顺从地坐到了离沈春隔着一个位置的沙发上,此时他才看清,沈春的脸上似乎有着泪痕。
“妈......你怎么了?”沈遇轻声问道。
“昨晚睡得好吗?我听着你翻来覆去到半夜三更。”沈春问。
“吵到你了吗?对不起。”沈遇说。
沈春似乎身体微僵了一下,半晌后才说:“脸上还疼不疼?”
沈遇似乎因为沈春骤然的问候而怔愣了一下:“不疼,本来也没什么伤口。”
或许是震怒的女人在失去理智的最后关头,意识到她即将伤害的是自己的孩子,所以其实沈遇脸上的划痕并不深,除了有一道渗了几滴血珠出来,别的几道都只是红肿。
沈春一下子没说话了。
这样的沉默在他们家并不常见,沈春不是一个会使用冷暴力的人,大多数都直接发飙,她和人对骂,从未输过。
小时候沈遇觉得母亲很厉害,总是强硬而霸道。
但是长大了,才发现这么强硬的人,到头来什么都没从命运手里抢到,反而落得一身沧桑。
“沈遇,”沈春又开口了,拉回了沈遇飘远的思绪,“你实话告诉我,你高三寒假那年,跟我说的和邵奕南离开或市旅游一次,是不是真的?那两周你真的是去旅游了吗?”
轰的一声,沈遇只觉得自己的脑子炸开了。
“霍殷跟你说了什么?”沈遇艰涩地问道。
“他什么都没说,是他的二叔今天一早就来了。”沈春仿佛再也忍耐不住,压抑的哭声在这个破旧的小房子里响起。
哭声越来越放肆,剧烈的悲伤如同水墨铺陈晕染开来......
这个总是嚣张跋扈的女人,哭得破碎又绝望,她转过身子,一把抱住了沈遇,仿佛撕心裂肺地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啊?沈遇,你为什么瞒着我?我是你妈啊!你瞒着我这么久!”
但是沈春仿佛也清楚地知道答案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呢?她知道沈遇永远不会对她说出口的话,是她是一个多糟糕的母亲。
沈春忽然直起身子,“啪”地一声,一巴掌就扇打到自己的脸上,她崩溃如绝境的幼兽:“怪我......都怪我......”
啪啪啪!
又是狠狠的几巴掌,那张沧桑的脸上,露出鲜艳的掌印。
沈遇攥住她的手腕,把她往自己怀里抱:“妈,你这是做什么,别打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个人贱,这辈子过成这样,我认了!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儿子......”女人仿佛在命运前,溃不成军,她绝望地倒在沈遇怀里,嘶哑的声音早已不复年少时的清脆悦耳了。
“我太蠢了......我还当那个姓邵的是什么好人......男人果然没什么好东西......都应该去死!!”
沈遇心里头发酸,但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这一刻他多想像霍殷一样,讲出来的每一句话都那么好听,都能够让人觉得安心。
可是他是沈遇,不会讲话,就跟他的母亲一样,她这辈子讲了那么多那么多话,但全是伤人的话,伤人也伤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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