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国师(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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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仪仗一路浩浩荡荡地抵临洛池。

洛池行宫的宫侍奴婢们,一大群人乌泱泱跪在宫门口恭临圣驾。

帝王车架自然在最后,北越国一众早早一步下了车马,也来到圣驾前恭临。

宗翕先一步下了车,向车帘前伸去一只手。温临安自然而然在帝王的搀扶中下了车,尽管这几日着了春寒,身子更不如往常,他也没舍得使力,只是虚虚按在宗翕的手上。

星罕跪在人群最前,目不斜视,只盯着地面。

宗翕觉得有点意思。这位北越国王子,他新封的怀归君,前几日初次承宠时在他床上的模样可和白日里大相径庭。

两幅模样,孰真孰假?

宗翕淡淡收回目光,又瞥了眼跪在星罕侧后点的北越国师,体恤道:“国师大人眼疾在身,本不便出行,只是朕想来洛池温泉养人,使团一路劳累,在此处修养几日也无妨。”

乌苏泊戈尔微微一顿,俯首道:“承蒙大临皇帝厚爱,我等惶恐。惟愿大临与我北越永结同好,不负陛下垂爱。”

宗翕淡淡一笑,令人辨不出情绪,他微抬手道:“平身吧。”

皇帝要来洛池的旨意早几日便到了行宫,行宫里懒怠惯了的宫侍奴婢们接到旨意诚惶诚恐,不敢怠慢,将行宫上上下下每个角落又仔细打扫了一遍。

先帝在时最爱享受,每年冬春时都要来洛池住上一段时间,甚至有时住这儿的时间比在帝京皇宫还要长,因而行宫一再扩建,楼阁奢华,宫殿群连绵朔山脚下,一望而去甚至不比皇宫差。

尽管宗翕登基后来的次数不多,也未再扩建,但宫殿这些年保养得挺好,和景熙年间相比变化不大。

洛池行宫皆为天然温泉,引的都是朔山上的活水,据说泡了可滋润养颜,可连绵益寿,功效颇多。

宗翕听了总是一哂,除了温泉水是比热水滑点,品不出其他的味道。再加上政务繁忙,来一趟兴师动众,麻烦得很,所以宗翕平时也不太爱来。

但春寒时节,天然温泉确实对临安的身子有好处,宗翕每年时不时会带临安来一遭。

理所应当,皇帝和后宫君侍、外来臣子泡的汤不在一处。

宗洛泡的池上盖了个殿,取名九华汤,是温泉水从山上引下来后的第一个流经口。

皇帝泡完以后,水自然流到下一处给太子用。当然,宗翕还没立太子,这个汤便是空着的,顺着再流到后宫君侍们那儿,君侍们泡完便流到下一处——垂清汤,供外臣们用。

垂清汤就远远比不上九华汤了,那儿就是个大澡堂子,一群臣子泡一个汤,除了帝王格外恩宠——譬如,大将军慕容迟就是另外单独辟了个池子,其他人都得一起泡。

另有个例外自然是盛宠六宫的温贵君了。单独一个池子,玉清汤,就在九华汤旁边。

景熙年间未曾有过,玉清汤是宗翕登基后,专门为临安养病辟的。

从朔山上引下的温泉水分两道,一处流往九华汤,一处便流往玉清汤。皇后都未曾有过这等殊荣。

“儿臣参见父皇。”

“儿臣参见父皇……”

入夜,宗翕刚泡完,正披着宽松的黑色龙纹睡袍,随手擦着头发,闻言抬头看去。

两个儿子,两个女儿,来到他跟前请安来了。

宗翕虽然对待每个孩子的态度有细微的差别,但总体从待遇上讲,还是一碗水端平的。他要带两个疼爱的女儿出来,就也得把两个不太喜欢的儿子跟着提拉过来。

两个皇子请安也是中规中矩的,请完了就不发一言杵在下面。

“儿臣参见父皇!”

两个请完安便成了木头的儿子后面,蹦出一个八岁大点的丫头,身着藕粉色宫绦裙,头上盘着小丸子头,刚刚泡完温泉,小脸蛋粉嫩嫩的,带着喜色冲过来。

她不等宗翕说什么直接上前,抱住父皇的手臂便开始撒娇:“父皇,我明天想去后面朔山上春游,踏青放风筝,您陪我去好不好嘛?”

“春游?”宗翕挑眉,“这个时候朔山上冷着呢,春什么游?出来一趟着了风寒,回去看你父君怎么责怪你。”

这个小女儿由淮流君萧暮白所出。因为她父君的缘故,在四个子女中最得宗翕疼爱,性子也是这四个中最活泼的,一点也不随她父君。

元意撇下小脸,苦兮兮地撒着娇:“父皇父皇,我一定多穿点,到时候您就在旁边监督,好不好嘛?”

小丫头举起两根手指,有模有样地发誓:“我一定听您的话,穿两件三件好多件,您让我穿多少件我就穿多少件,好不好嘛?”她小手扯着宗翕的手臂一摇一摇,两颗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父君责怪下来,我也绝不把父皇供出来,好不好嘛?”

“父皇,您就准了元意妹妹吧,她这一路上都在念叨着要您带她去山上放风筝呢。”大女儿元初走上前来,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笑着温和道。

元初九岁,是四个孩子中年纪最长的,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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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桐君所出。疏桐君是最早侍奉在宗翕身边的老人了,在宗翕还是太子时,迎娶太子妃谢怀慎以前,他是商皇后给宗翕选的第一个侧室。

只是疏桐君性格淡泊,不爱与人交往,常年待在自己宫中吃斋念佛,行事低调谨慎,这几年出现在外面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元初身为长女,性格随她父君,一向听话懂事。疏桐君当年生她时险些难产,使得元初母胎身子便弱,养了这些年也不见好,宗翕也因此格外怜惜这个孩子。

元意还在可着劲撒娇,宗翕被她缠得没法,只得点头答应。

小丫头得了乖,一口吧唧亲在父皇脸颊:“嘿嘿,最喜欢父皇啦!”

宗翕捏捏眉心,无奈道:“得了得了,快早点回去休息吧,时候也不早了,既然明天约好了去山上玩,可不许再赖床了。”

元意拍着小胸脯保证:“一定一定!元意最听父皇的话啦!”

宗翕无奈一笑,点了点她鼻尖。

这小丫头就跟她父君一样,乖吗?乖,但也就表面乖。

两个儿子从始至终杵在一旁,低着头不说话。

长子元渊七岁,由孟长安所出,比两个公主都小,性子却格外早熟,元意跟父皇撒娇时,他就默默站在那儿眼观鼻鼻观心。

小儿子元默只有五岁,四个孩子中年纪最小,给他父皇请安时都还微微发着抖,也不知道害怕些什么。

其他三个哥哥姐姐父君的位份都是君,只有他父君连祁恩的位份还是个公子。

连祁恩出身低微,偶然一次得了宗翕宠幸便有了身孕,运气不知道该说好还是不好。但连祁恩性格虽懦弱,却还是个有脑子的,懂得投靠一直无孕的皇后谢怀慎,因而父凭子贵被封为了公子。

但元默性格终究随了他父君,上不得台面,谢怀慎并不是十分喜欢这个孩子就是了。

宗翕作为四个孩子的父亲,一向自诩一碗水端得很平。问了元初这几天身体如何,又特意把两个小儿子叫到跟前,问了几句课业。

元渊回答得中规中矩,不出一点差错。

元默则不敢抬头,微微发着抖,声音比蚊子还要小。他还五岁,学的还是最简单的开蒙课本,但宗翕就着简单的问题问十句,他也只答得上来三四句,模样可怜得很。

宗翕觉着自己再问下去,这孩子保不齐就突然哇得一声,哭着喊奶娘了,便作罢了。

四个孩子告了退,在各自奶娘们的照顾下回了寝殿。

宗翕抿了口茶,问身边侍奉的总管高默:“贵君那儿,熄灯了吗?”

高默笑眯眯回话:“陛下,这个时辰贵君必定还没睡下呢,您可是要摆驾去看看?”

宗翕想了想,放下茶盏,颔首道:“去看看。”

玉清汤离九华汤不远,但因为是新辟的,中间还只有条小路,得绕个弯走小花园,一路上僻静得很。

大半夜的,离得又近,宗翕不想兴师动众,身边只陪了高默和几个近身侍卫。

走到半道上,忽然听到路边的高台凉亭上传来细细碎碎的话语。

宗翕住了脚步,微微抬头。乌云遮了天,月光很暗,看不分明,那话语只有一个人,听着也不是中原话,倒像是……北越话。

细细碎碎念了一大堆,莫名带着沧桑与哀凉。

“陛……”高默张口刚想说些什么,宗翕止住了他,迈步拾阶向高台上走去。

两盏宫灯在前面引着路,影影绰绰的,宗翕瞧见凉亭里席地跪着一道身影,背脊前倾,手覆着池中水,阖眼默念。

这凉亭里是有一个小温泉池的,景熙帝当年引的,说是喜欢边赏月边泡温泉。这高台也是那时候连着修的,方便赏月。

宗翕一次也没来过这里,但过于悲凉怆然的语调不知为何,在某一瞬触动了他心弦,使得他迈步朝这儿走了过来。

离得近了,宗翕越听越觉得这语调熟悉。

那道身影感受到脚步声,倏然睁开了眼。

乌云恰在此时散开,月光皎皎,洒落在那张俊美深邃的面庞之上。

他的眸光涣散,苍色如穹鹰翅膀上洒落的灰,没有任何焦距地停在宗翕的方向。

宗翕一怔。

他第一次见到这位北越国师将覆眼的白布摘下后的模样,他原本念的,却不是宗翕第一次听到。

那是超度词。朝堂之上,白虎死时,乌苏泊戈尔便曾跪在它身旁如此悲伤地念着,一字一句,虽然宗翕听不懂,也读出了其中的凄怆与虔诚。

虔诚。

一个虔诚的信徒,在他死去的神明面前哀悼。

如今,他跪在这月下,温泉池边,除去覆眼白布,以更为虔诚的姿态为他的神明哀悼。

这画面不知为何,使宗翕在那一刻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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